郊区摄影基地的清晨,风裹着寒气往骨头缝里钻。
顾念念裹着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薄外套,站在化妆间门口,手指反复摩挲着帆布包的带子。六点半的天还没亮透,化妆间的灯却已经亮了,里面传来吹风机的嗡鸣和女演员的说笑声。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廉价发胶和化妆品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几个化妆师正围着镜子忙碌,看见她进来,动作都顿了顿。
“这就是那个‘扫把星’啊?”有人压低声音嘀咕,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顾念念假装没听见,走到角落里空着的化妆镜前,把帆布包放在脚边。镜子上还沾着前一天的粉底印,她掏出纸巾,一点一点擦干净。
“顾念念是吧?”一个穿粉色围裙的化妆师走过来,手里拿着支快用完的睫毛膏,“过来化妆,十分钟后要拍定妆照。”
顾念念赶紧坐直身体,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画画。粉底厚重得像面具,睫毛膏刷得结块,眼线歪歪扭扭画到了太阳穴。
“好了,去换衣服吧。”化妆师把她往服装间推,语气不耐烦。
服装间里堆着皱巴巴的戏服,顾念念找到标着“林晚秋”的那件米白色旗袍,布料粗糙得磨皮肤,领口还沾着块没洗干净的油渍。她咬咬牙,套上旗袍,转身时不小心撞到衣架,哗啦啦掉下来一堆戏服,压得她差点趔趄。
“啧,果然是扫把星,进个服装间都不安生。”门口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是白薇薇的助理。
顾念念蹲下来捡戏服,手指被衣架勾破,渗出血珠。她没抬头,只是把破口往手心攥了攥,继续捡。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摄影棚里已经闹哄哄的。王制片挺着肚子站在镜头前,看见她就皱起眉:“怎么才来?磨磨蹭蹭的,不知道今天要赶进度?”
顾念念刚想道歉,就被沈遇的声音打断:“让她过来。”
她赶紧走到沈遇身边,旗袍的裙摆太短,走快了就露脚踝,冻得她脚趾发麻。
沈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眉头皱得更紧:“谁给你化的妆?”
“是……是化妆间的姐姐。”顾念念的声音有点怯。
沈遇没说话,转身从包里掏出卸妆棉和粉底液,递给她:“去洗手间卸了重化,按照你自己的样子来,林晚秋不是唱戏的。”
顾念念愣了一下,接过东西,转身往洗手间跑。镜子里的自己像个小丑,她用卸妆棉擦掉厚重的粉底,露出原本苍白的脸,再小心翼翼地涂上沈遇给的粉底液,只刷了层淡淡的睫毛膏。
等她回到摄影棚,白薇薇正站在镜头前拍照。她穿着精致的旗袍,妆容完美,对着镜头笑得优雅。看见顾念念,她的笑容淡了淡,故意往旁边挪了挪,高跟鞋“咔嗒”一声踩在顾念念的裙摆上。
“哎呀,不好意思,没看见。”白薇薇嘴上道歉,眼里却满是挑衅。
顾念念的裙摆被踩出个破洞,她咬着唇,没说话,只是往后退了一步。
“顾念念,到你了。”摄影师的声音传来。
她走到镜头前,按照沈遇的要求摆出姿势。刚站定,头顶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水晶吊灯的挂钩断了,巨大的灯体朝着她的方向砸下来!
周围的人都尖叫起来,白薇薇甚至往后退了两步,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顾念念的心脏猛地缩紧,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她顺势往旁边踉跄倒地,手紧紧攥着旗袍的领口,眼神里先是被砸中的惊恐,接着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失态的倔强,最后定格在一丝绝望的空洞——那是林晚秋发现丈夫出轨时,藏在心底的情绪。
“别停!继续拍!”沈遇的声音穿透混乱,他盯着监视器,眼神发亮。
摄影师赶紧按下快门,镜头里,顾念念躺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上还沾着吊灯掉落的碎水晶,却偏偏有种破碎的美感,把林晚秋的脆弱和坚韧揉在了一起。
“这条过!”沈遇喊停,快步走到顾念念身边,伸手把她拉起来,“没事吧?”
顾念念摇摇头,手心全是汗,刚才的恐惧还没散去:“我……我没事。”
“算你运气好。”沈遇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伸手拍掉了她头发上的碎水晶,“下次注意点。”
王制片跑过来,看着地上的吊灯碎片,脸色铁青:“沈导!你看!我就说她是扫把星!这刚开拍第一天,吊灯就砸了,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吊灯挂钩老化,跟她有什么关系?”沈遇冷冷地打断他,“让道具组赶紧换个新挂钩,别在这耽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