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五点半起床。
先给爸测血压血糖,然后准备早餐。爸的吞咽功能退化,食物必须打成糊状,而且不能太稀,否则容易呛咳。光是调试搅拌机里的米糊和水的比例,我就练了不下百次。
手机App自动记录着我的行为。
【林晚,晨间护理:测量生命体征,耗时10分钟,价值20元。】
【林晚,膳食准备:**帕金森病人专用流食,耗时25分钟,价值45元(含专业技能补贴)。】
喂饭是个精细活,要用特制的小勺,一勺不能太多,还得时刻观察爸的吞咽情况,防止误吸。一顿早饭喂下来,半个多小时就过去了,我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林晚,协助进食:耗时35分钟,价值50元。】
上午十点,林辉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得意。
“姐,看见没?一上午你才挣了一百多。我一个月给你五千,一天就是一百六,你还说我给的少?你简直赚翻了!”
“是吗?”我没反驳,平静地问,“那你呢?你贡献了多少价值?”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猜他看到了自己那条孤零零的“5元”记录。
“姐,我是在为这个家创造更大的价值!”他很快找到了理由,“我一个小时的会,谈下来的项目利润,够爸吃一辈子药了!你那是体力活,我这是脑力活,能一样吗?”
“App可不管你是什么活。”我淡淡地说。
“行,你嘴硬。”林辉哼了一声,“我跟你说,我已经跟App客服反馈了,它这个计价标准有问题,护工时薪哪有这么高?等他们调整过来,我看你怎么办。别到时候八年追溯下来,你还得倒找我钱!”
挂了电话,我没理会他的威胁。
下午,我扶着爸去阳台晒太阳。阳光暖洋洋的,爸眯着眼,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这些年,他的情绪越来越不稳,时常会陷入抑郁。医生说,多陪伴,多晒太阳,比吃药管用。
【林晚,精神陪护:阳光浴与情绪疏导,耗时90分钟,价值100元。】
傍晚,林辉的妻子张琳发来微信:“晚晚,我给爸订了‘米其林三星’的健康餐,今晚就送到,你不用做饭了。小辉说了,要给爸最好的生活品质,钱不是问题。”
半小时后,一个穿着体面的外卖员提着精致的餐盒上门。打开一看,是摆盘漂亮的低温慢煮鸡胸肉,配着几根翠绿的芦笋。
我看着那盘菜,摇了摇头。
爸的牙口和吞咽能力,根本吃不了这个。
手机震动。
【林辉,发起赠予行为:‘米其林’健康餐一份,价值588元。】
【系统警告:该餐品不符合被赡养人当前生理状况,存在呛咳及误吸风险。请责任人林晚确认是否接收。】
我点击了【拒绝】。
几乎是同时,林辉的电话又来了,声音充满了怒火:“林晚你什么意思?我花六百块给爸改善伙食,你凭什么拒绝?你就想让爸天天跟你吃那些猪食一样的糊糊?”
“林辉,”我打断他,“爸吃不了这个。他会呛到,严重了会得吸入性肺炎,会死。”
“危言耸听!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爸吃点好的!”
“那你回来,你亲自喂。”我一字一句地说,“你敢喂,我就敢让他吃。”
电话那头,他再一次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App弹出新消息。
【因责任人林辉的非理性决策,对责任人林晚造成困扰,并企图强加高风险行为,系统判定其行为无效,并处以罚款200元,划拨至林晚账户作为精神补偿。】
【林辉,当日账户扣款:588(餐费)+200(罚款)=788元。】
我看着那条记录,第一次觉得,科技真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