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重生后睁开眼时,一个衣冠不整的女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她的领口被撕破,发髻散乱。
“来人啊!”她颤抖地叫着,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是乐宁公主。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是了,就是此刻。前世我便是在这方偏厢内,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紧接着,门会被撞开,太子率领一众宗室贵胄子弟恰好出现,
坐实我这“欺辱皇女”的禽兽之行。我不甘地辩解,
太子便趁机以“待查”为名将我囚禁于宗人府。而苏晴儿——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决绝地抛下了我,嫁与太子做了侧室。远在藩国的父王为救我心力交瘁而亡,
我亦在得知死讯后,血溅牢墙。1“砰——!”果然如我所料。太子疾步冲入,高喊“乐宁!
”,一把将我推开,急切地扶起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公主。“周景孺!”他厉声呵斥,
目光如刀,“你身为宗室表率,竟敢对乐宁用强?你可知罪?!”我心中冷笑。如今的我,
身兼宗正寺少卿、参知政事,协理宗室事务,参议朝政,陛下亲口赞我“惟贤惟德,
堪为宗室楷模”。正因我严束宗室子弟、清查库银以充国帑,早已触怒诸多权贵,
结下无数仇怨。其中,自然包括太子一党。按理,他本不必急于动手。当今圣上体弱,
他只需耐心等到登基之日,再清算我也不迟。可他偏偏……爱上了苏晴儿。他等不及了。
眼见我与她婚期将至,他不愿再等。而此刻,陛下服丹静养,由太子监国,
正是除我而后快的绝佳时机。我抬眼扫过门外。
围观者神色各异:惊愕、鄙夷、幸灾乐祸……而在人群缝隙的尽头,
我看到了那个曾让我魂牵梦萦、最终却令我心碎成灰的身影——苏晴儿。前世,我奋力自辩,
却坠入囚禁至死的陷阱。其实,只需她一句话,证明一刻钟前我还与她在园中亭下,
我便能洗清嫌疑。可她始终沉默。此刻,她穿着我赠予的烟霞色罗裙,面色苍白如纸,
双手死死绞着绢帕,怯生生地望向屋内。她的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前世我不懂,
只当她是胆怯。后来才明白,她早已被太子的甜言蜜语蛊惑。唯有我身败名裂,
她才能名正言顺解除婚约,攀上东宫这更高的枝头,搏一个贵妃、甚至皇后的尊荣!
而这一次,在所有人预判我会痛哭流涕、指天誓日的那一刻,我却缓缓站直了身体。
我轻轻拂去衣襟袖口上被乐宁抓挠出的褶皱,如同掸去尘土,平静地迎上太子的目光。
太子一怔。他原以为我会嘶声喊冤、跪地求饶,却见我如此镇定,眼中掠过一丝错愕,
随即化为愠怒。“周景孺!”他厉喝,“你——”话未说完,我已从容躬身,
行了一礼:“太子殿下,臣,认罪。”满堂哗然。连苏晴儿也猛地抬头,
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我这个人。太子显然没料到这一出,
话卡在喉间,脸色骤变。他本已备好一套说辞:“晴儿方才明明与我们同在花园,
你如何敢狡辩……”可如今,我主动认罪,他反倒措手不及,只得眯起眼,
语气中透出难以置信:“……你认罪?”“是。”我声音平稳,“臣多饮了几杯,神志昏聩,
误将公主殿下认作他人……以致冒犯威仪。罪责确凿,不敢狡辩,请太子殿下责罚。
”话音刚落,苏晴儿再也按捺不住,一步跨出人群,声音颤抖:“周景孺,你疯了吗?!
”在她的盘算里,只需以“记不清时辰”为由婉拒作证,便可让我独自沉沦泥潭。
待我被囚宗人府,她仍可在父王——洛王面前维持温婉贤淑之名。父王念她情深义重,
还会寄望她暗中周旋、助我脱困;即便日后她嫁入东宫,也显得是迫于形势、身不由己。
非但无损清誉,反添几分无奈与悲情。她要名,也要利。可我的认罪,斩断了她所有侥幸。
她嘴唇微颤,似要开口,却被太子兴奋地一挥手打断。他唯恐我反悔,
迫不及待要将此事钉死。“好!”太子朗声喝道,“既然洛王世子亲口认罪,那依律,
当如何处置?!”话音未落,一名宗室子弟立刻越众而出,高声应道:“冒犯皇女,
按《宗律》论,轻则禁足半年、罚俸三年;重则削爵流徙三千里!”“那玷污皇女,是轻,
还是重?”太子追问。“自然是重!”“来人!”太子厉喝,“即刻押解洛王世子,
择日启程,流放三千里!”一群宗室子弟冲上前来将我按住。我未作丝毫反抗,
任他们强压着跪地。我抬眼望去——乐宁公主故作楚楚,眼中却难掩狂喜;太子志得意满,
仿佛已除心腹大患;而苏晴儿,终于彻底慌了神。“慢……慢着!”她踉跄上前,声音颤抖,
“我……我半刻钟前,
园中亭下散步……他、他根本不可能……”与前世那副冷眼旁观、大义凛然的模样截然不同。
如今她终于明白:若我真被定为流囚,她身为我的未婚妻,便将背负“罪眷”之名。
这污点一旦烙下,即便太子容她,以她的骄傲,也绝难自处。前世我未被定罪,
她尚可将一切归咎于“情变”。可若我因她沉默而被流放,
她将永远背负“害死藩王世子”的骂名,良心难安,从此要受人指责。太子却未细想,
只皱眉打断:“晴儿,你不必怕他。他既已认罪,
况且平日不是最爱高谈《宗律》、标榜守法么?此刻更该依律严惩,以儆效尤!
”“太子殿下!”苏晴儿急道,“周景孺是洛王世子,纵有罪过,
也当奏请陛下圣裁……”“父皇龙体违和,正在静养!”太子猛地转身,声色俱厉,
“孤监国摄政,代天理政,难道还做不得这个主?!”他目光如刀扫过众人,
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押下去!”2明日,我便要启程。牢门外,
侍女云舒跪在冰冷的石地上,泪如雨下。她颤抖着双手,
从食盒中端出一碗尚冒着热气的鸡汤、几块酥软的炊饼,还有一碟清脆爽口的酱菜。“世子,
您再用些吧……”她声音哽咽,用木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汤,轻轻吹凉,送到我唇边。
前世,我被囚于宗人府,在太子一党的刻意安排下,受尽冷眼与苛待。墙倒众人推,
昔日亲朋避之唯恐不及。唯有这个自小随我长大的云舒,想尽办法周旋打点,
甚至不惜变卖首饰、低声下气求人,一路陪我走到生命尽头。“世子……”她低声道,
眼中含泪,“他们全是诬陷!您为何……为何不为自己辩白?
陛下若知实情……”“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清白的。”我咽下最后一口汤,语气平静,
“可当整座棋局都由他们布下,我一人辩白,不过是徒劳挣扎罢了。
”“可是苏**……”云舒脸色发白,仍抱着一丝天真的希冀,“她明日定会去求陛下,
陈明冤情的!她与您的情分……”“情分?”我轻笑一声,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从小与我一同长大,我是怎样的人,她难道会不清楚?”云舒怔住了,嘴唇微动,
却说不出话来。我忽然探身,一把攥住她搁在铁栅栏外那只冰凉的手。她吓了一跳,
身子微微一颤。“府里……都被抄检了?”我压低声音。她垂下眼睫,
轻轻摇头:“未曾抄家,但王府已被羽林卫封锁,只许出,不许进。
府中仆役……多半已被遣散。”这倒在我预料之中。太子行事,向来讲究“名正言顺”,
面上总要维持几分“仁至义尽”的体面。我凑得更近,声音几近耳语:“你听好。出去之后,
立刻去西市的‘永济当铺’,寻一位姓胡的朝奉。你只对他说一句:‘取甲字柒号柜里,
洛三爷存的东西。’”云舒眼中掠过一丝困惑。
我解释道:“那是这些年母亲从藩地寄来的几件稀罕物什。她不喜张扬,
便托我寄存在熟识的铺子里,本是……”本是为苏晴儿备下的及笄礼,想给她一个惊喜。
可前世,她早已心有所属,自有贵人赠她珠玉锦绣,哪里还稀罕一个囚徒的礼物?后来,
我曾将那匣子转赠云舒作嫁妆,可她却尽数拿去为我打点关系,最终人财两空,
连尸首都无人收敛。我没有再说下去,只将话锋一转:“你将那些东西典当了,换得银钱后,
立刻前往南城兵马司旁的暗巷,寻一个叫‘石猛’的义士。他为人刚直,武艺高强,
眼下正为母病所困,急需用钱。”前世,我被囚的消息传出后,正是这位仅与我有故的石猛,
念及我资助他的情义,竟召集一众兄弟,夜袭宗人府,欲救我于囹圄。结果,
他们全被太子亲卫射杀在离我牢房不过百步的高墙之下。血染青砖,尸骨无存。
我凝视着云舒,一字一句:“我此番流放南方,明日正午,
押解队伍必经城西三十里外的狭涧。你让石猛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在那里设伏。不必死战,
只需制造混乱,趁乱将我劫出即可。”“这些银钱,分作三份。
一份给他安顿老母、治病疗伤;一份作此次行动的酬劳;最后一份……”我顿了顿,
目光柔和了些,“你拿去,寻个安稳人家,好好过日子吧。”云舒早已泪流满面。
她猛地抹去眼泪,重重磕下一个头,坚定说道:“奴婢记下了!定将此事办妥!
”她不再多言,提起食盒,决然起身离去。牢门外,脚步声渐远。片刻后,
她的嗓音远远响起:“奴婢,见过苏**。”我没有抬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3牢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带着一丝熟悉的香气,停在栅栏前。我依旧闭目靠墙,
未曾理会。“景孺哥哥。”是苏晴儿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关切:“你今日……太冲动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等我回应,见我一言不发,便继续道:“你若肯服个软,
向太子殿下认个错,事情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我……我或许还能在殿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说到此处,她的声线里不自觉地染上一丝难以掩饰的雀跃,
甚至带着点羞赧:“殿下他……与你这般莽撞不同,他待人最是温和体贴,风度翩翩。
昨日还关切问我是否受惊……想来看在我的情面上,殿下总会……”我仍闭着眼。
或许是这沉默激怒了她。她的语气陡然转冷:“周景孺!你做出此等丑事,
可曾想过洛王殿下?可曾想过陛下的期许?又可曾想过……我的颜面何存?!
”——原来在她眼中,我最大的罪过,不是蒙冤入狱,而是让她这位未婚妻“蒙羞”。
我终于睁开眼,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这张曾让我魂牵梦萦、甘愿俯首的容颜,
如今只余一片陌生。苏晴儿被我看得微微瑟缩,下意识避开视线。随即,像是要掩饰心虚,
她猛地扬高声音道:“你根本从未真心爱过我!若你真心待我,
怎会让我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所以我……我当时没有立刻为你作证!我就是要看看,
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心里根本没有我!”她越说越激动,
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背叛、被伤害的人。而我,只是缓缓向她伸出手。
苏晴儿一怔:“你……你要做什么?”“退亲文书。”我语气平淡,“你既已备好,
何必还揣在怀里,捂得那般辛苦?拿来吧。”她脸色骤然煞白,唇瓣微颤:“你胡说什么!
我……我岂是那等落井下石之人!我只是……对你太失望了!”这番话,我太熟悉了。前世,
我在宗人府那间囚室中,她就站在敞开的门口,背光而立,一字一句说着相似的话。最后,
她将那封退亲文书甩在我脚边,转身离去,裙裾翻飞如蝶,却再未回头。此后一年,
我在孤寂中反复咀嚼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连梦里都是她含泪控诉的模样。
直到石猛率众强闯宗人府,太子借机安我“谋逆”之罪,
父王闻讯急怒攻心、吐血而亡的那一刻,我才真正看清:她的所谓情深,
不过是精心计算的权衡;她的委屈,不过是为背叛披上的华裳。我未作辩驳,
只将伸出的手又轻轻招了招。苏晴儿咬紧下唇,终究还是从袖中取出一封早已备好的信函,
动作仓促,几乎带着几分狼狈。我淡淡一笑,接过她递来的笔,在那纸解除婚约的文书上,
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给你。”她怔怔望着我,又望向那封递回的文书,
竟一时忘了伸手去接。父王将我送入京城后,定远侯府的苏晴儿便与我一同长大。
过去我一直对她百依百顺,从未说过一句重话,这突如其来的刚硬,自然让她措手不及。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莫名的空落。“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她怔怔地问道。
我没有回答,直接将那纸文书放在了牢门外的地上。然后,不再看她一眼,重新靠回墙壁,
闭上了眼睛。徒留苏晴儿站在原地,拿着那封终于得偿所愿的退亲书。她茫然站了许久,
我才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4东宫之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太子周允玄高踞主位,
满面春风。乐宁公主坐于其侧,一身华服,言笑晏晏,哪里还有半分昨日晚上的凄楚模样?
她斜倚案边,朝几位年轻公子抛了个眼风,笑吟吟道:“昨夜若非太子哥哥来得快,
本宫可就要被你们这些看热闹的欺负死了!”引得众人哄笑连连。
下首坐满了当日在场或闻讯赶来的贵胄宗室子弟,人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与快意。毕竟,
自今日起,再无人以《宗律》为刃,日日盯着他们克扣库银、私占田产、纵奴行凶的勾当。
“诸位!”太子举杯,声如洪钟,“今日我等为朝廷除一隐患,为宗室正本清源,
当浮一大白!”“太子殿下英明!”众人齐声应和,酒盏相碰,一片颂扬。然而喧嚣之中,
苏晴儿却显得格格不入。她坐在太子下首不远,面前珍馐未动,酒盏微凉,目光游离,
神思恍惚,仿佛魂魄仍留在那间阴冷的牢房之中。“晴儿。”太子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他不知何时已踱步至她身侧,自然而然地握住她微凉的手,语气温柔似水:“怎么了?
可是身子不适?听闻你今日去牢中,让周景孺签了退亲文书。可是他对你恶语相向,
让你受惊了?”他掌心温热,苏晴儿却指尖一颤。她抬眼望向太子关切的面容,犹豫片刻,
终于低声道:“殿下……昨日之事,是否……做得太过?洛王世子他……既已认罪,
能否网开一面,至少留他在京中府邸……不必远徙?”太子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阴翳,
面上却笑意不减:“晴儿,你还是太过心软。你可知道周景孺平日如何行事?
整日标榜‘清流’,动辄以‘江山社稷’压人,说什么‘宗室当为天下表率’。在座诸位,
哪一个不曾被他当众斥责、罚俸禁足?若孤此刻心软,日后如何服众?”见她仍蹙眉不语,
他又放缓语气,带着安抚的意味:“你且宽心。孤岂是那等赶尽杀绝之人?
我已特意指派两名宫中高手随行押解,定保他一路平安抵达流所。待你我婚事定下,
再奏请父皇恩赦,召他回京,又有何难?”他未说的是,那两名“高手”的真正使命,
是严防我半路逃脱。一旦有异动,“护送”二字便会即刻化为“格杀勿论”的密令。
苏晴儿闻言,神色稍霁:“当真?”“孤何时骗过你?”太子轻笑,随即眸光微眯,
似笑非笑地凝视她,“只是……晴儿如此挂念他,莫非心里还存着旧情?”“没有!
”她脱口否认,声音略显急促,“殿下明鉴!晴儿既已择定殿下,心中便唯有殿下一人。
只是……毕竟相识多年,骤然至此,难免……有些不忍罢了。”她垂首,
纤指无意识地绞紧衣角,指节微微泛白。太子将这一细微动作尽收眼底,
心中思量:想来她是怕自己背上“弃未婚夫于死地”的恶名,
更怕东宫之位因那洛王世子之事生变。思及此,他朗声一笑,重重拍了拍她的手背,
声音不高,却足以让邻近几席听得真切:“你放心!待过几日父皇龙体稍安,
孤便亲自带你入宫面圣,求一道赐婚旨意,让你风风光光入主东宫侧殿!”话音未落,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恭贺之声。“恭喜太子殿下!”“苏**才貌双全,实乃东宫良配!
”“天作之合,可喜可贺!”苏晴儿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与太子的承诺中,勉强牵起嘴角,
挤出一丝笑意。可那份期盼已久的赐婚承诺,此刻听在耳中,
竟不如想象中那般令人欣喜若狂。她下意识地又望了一眼宫门的方向。5流放路上。
押解者共四人。其中两名是寻常官差,一路骂骂咧咧,推搡呵斥,毫不客气。
另两人却身形挺拔,步履沉稳,目光如鹰,始终沉默,绝非普通衙役。
我心中便了然:这定是太子安插的后手,名为押送,实为监视,唯恐我途中生变。
若我没猜错,他们应是东宫侍卫中的精锐。而我让云舒联络的义士石猛,
原在父王屏藩军中任职,回京后侍母尽孝,我常接济他,知他结交的多是江湖豪杰。
可江湖人虽悍勇,终究难敌宫中万里挑一的侍卫。若狭涧动手,恐怕伤亡难免。正思虑间,
不觉已至落鹰涧。山势陡峭,道窄林深,正是我告知石猛的接应之地。我停下脚步,
提出要解手。一名官差立刻啐骂:“事真多!忍着!”话音未落,却被那冷面侍卫一把推开,
踉跄数步,震惊地回头看着这两个陌生的同僚。“让他去!”冷面侍卫沉声喝道。
另一东宫侍卫则怒目扫向官差:“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世子如此无礼?!
”我心头微微惊讶:这两人态度,竟有些微妙。行至路边僻静树林深处,我刚站定,
那两名侍卫突然“仓啷”一声,齐齐抽出腰刀!我心头一紧,以为他们终于要在此地下杀手,
此地离石猛的埋伏点尚有一段距离!难道这一世重生的选择,也是错的吗?!我颤抖着,
几乎要闭上双眼认命。然而,那两柄钢刀却并未指向我,
而是架在了另外两名普通官差的脖颈上!“你……你们……做什么?!
”那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腿软欲倒。“且慢!”我下意识喝道。那冷面侍卫停了手,
看向我道:“殿下,我等原是东宫侍卫,奉命在流放途中看顾您,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另一人接口,声音略显激动:“但殿下可还记得?去岁,卑职妹妹在永王府为婢,
被那永王府的狗东西玷污后欲弃之如敝履,是殿下您不顾永王施压,依律重罚了那恶徒,
才让舍妹得以保全名声,携银返乡安稳度日!此恩,卑职没齿难忘!”“还有我,
”冷面侍卫也道,“殿下平日待下宽和,从不以势压人,
与那些视我等如猪狗的宗室天差地别。太子欲害殿下,我等岂能助纣为虐?
今日便杀了这两个碍眼的,助殿下脱身,以报恩德!”我恍然,原来不经意间种下的善因,
竟在此刻结了善果。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断求饶的官差,叹气道:“他们也是奉命办事,
罪不至死。”“哼!本来咱也道不可滥杀无辜,可这两个东西一路上污言秽语,
咱可忍了一路了!世子殿下便是仁义,可这世道仁义者倒没有好下场!
”凶狠侍卫恶狠狠地作势要举刀——“贼子敢尔!”突然林中爆喝,
数条矫健人影从山坡后扑出,为首者正是身材魁梧的石猛!他们见官差持刀架颈,
误以为我要遭毒手,当即杀了过来。两名东宫侍卫反应极快,立刻挥刀迎战,
双方瞬间打作一团。“住手!都是自己人!”我急忙高声喝止。众人闻言,这才愕然停手。
我目光扫过石猛带来的人,发现其中一名身形矮小者,戴着黑色兜帽,一直紧张地望着我。
一阵风恰巧吹落了他的兜帽,露出一张清秀坚毅的脸庞——竟是云舒!“云舒?!
你怎敢亲身涉险!”我又惊又怒。她快步上前,眼中含泪:“奴婢……放心不下世子!
若石义士失手,奴婢拼死也要护您周全!”我望着她,想起苏晴儿,想起前世种种,
百感交集,唯有长叹。“你真傻……”我抬手轻轻拂去她鬓边沾着的草屑,
“谁准你拿命来赌?”云舒眼眶一红,却倔强地仰起脸:“只要世子平安,奴婢的命,
算得了什么?”形势明朗,误会解除。石猛与那两名东宫侍卫收刀入鞘,聚拢到我身边。
“殿下,事不宜迟,我等这就护您离开!”冷面侍卫抱拳道,语气急切。“正是!
”石猛声如洪钟,“山后已备快马,请殿下随俺们速速离去!”众人当即就要拥着我离开。
众人正要拥我北撤,那两名官差却连滚爬来,死死抱住我裤脚,哭嚎:“殿下饶命!
您若走了,小的们必被太子处死啊!求您开恩,给条活路!”他们哭得凄惨,
所言也确实非虚。太子的人品我知道,我的逃脱,无疑会要了他们的性命。我虽恨太子,
却不愿累及无辜。场面一时僵住。就在这时,一直紧跟我身侧的云舒,眼中灵光一闪,
急声道:“世子,或许……或许有个两全之法!”众人目光立刻聚焦于她。
“让石义士换上世子囚服,戴枷南行,由两位侍卫大哥‘押送’。如此,既可瞒过太子耳目,
保全差役性命,又能让世子金蝉脱壳,争取脱身之机!”“可是……”“世子殿下!
”我还未应答,石猛已猛地跪地,一拍胸脯胸脯,“俺和俺娘当年若非殿下救济,
早就饿死了!今日莫说是流放,就是替殿下去死,俺石猛要是皱一下眉头,便是**!
”凶狠侍卫亦道:“殿下是要成大事者,若再犹豫,便是瞧不起我等肝胆!”“就是!
”身后一群义士齐齐响应。我一愣,联想到常日遇见那些贵胄子弟的惺惺作态,
不禁热泪盈眶。我知道,若再不允他,便是瞧不起他这一腔赤诚的忠义。“好兄弟!
”我终是重重点头,一把将他扶起,“一切……拜托了!”片刻后,石猛披我囚衣,
戴枷上铐,在“四名官差”押送下继续南行。而我与云舒共乘一骑,接过盘缠兵刃,
猛夹马腹。骏马长嘶,踏碎晨霜,载着我们向北——向着父王的洛藩封地,疾驰而去。
6皇宫深处,帝王寝殿内药气弥漫,浓重得几乎压过了龙涎香的清雅。皇帝靠在龙榻上,
面色蜡黄,不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太子周允玄垂手侍立榻前,正恭敬禀报政务,
语气中却难掩自得:“……托父皇洪福,近日四海升平,诸事顺遂,儿臣不敢有丝毫懈怠。
”“嗯……你办事,朕……咳……朕还是放心的。”皇帝喘息片刻,
浑浊的目光在太子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上停留一瞬,问道:“朕看你……似有喜事?
”太子一怔,脸上掠过一丝被看穿的赧然,随即化作羞涩般的笑意,
躬身道:“儿臣……确有一事,恳请父皇恩典。”“讲。”太子侧身,朝殿外轻一示意。
片刻,一道纤细的身影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步入殿内,在御榻前盈盈拜倒,
声音婉转:“臣女苏晴儿,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眯眼辨认,
略显意外:“你……不是定远侯府的姑娘么?朕记得,你已与洛王世子定了婚约。
”苏晴儿身子微僵,头垂得更低,耳根泛起窘迫的红晕。太子立刻上前一步,
朗声道:“父皇明鉴!那周景孺日前在宫中偏厢,竟对乐宁皇妹行不轨之事,人证物证俱在,
他亦亲口认罪。儿臣监国理政,不敢徇私,已依《宗律》判其流放三千里,半月前便已启程。
”皇帝眉头骤然一拧,大惊道:“流放?周景孺?谁准你动他的?”太子一愣,
忙解释:“父皇,他亲口认罪,罪证确凿。儿臣身为监国,自当依律处置,
以肃宗室纲纪……”“依律?”皇帝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紧锦被,“他是洛王世子!
是朕亲口留京的质子!你竟敢不经奏报,擅自将他流放?!”太子脸色微变,
却仍强辩:“可他……他确实冒犯皇妹,若不严惩,何以服众?”皇帝死死盯着他,
声音陡然提高:“乐宁是什么性子,你心里没数?她不去招惹别人,已是祖宗积德!
还用得着人对她‘用强’?”太子张口欲言,皇帝却已目光一转,冷冷扫向苏晴儿:“所以,
你退了婚?”苏晴儿浑身一颤,伏地不敢答。太子见状,急忙趁势道:“父皇!
儿臣与苏**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如今周景孺既已伏罪,婚约自当解除。儿臣斗胆,
恳请父皇赐婚,许她入主东宫侧殿!”“让他离开京城,你还想赐婚?!”皇帝猛地坐起,
惊怒交加,枯瘦的身子一个趔趄,竟从龙榻上滚落,“砰”地摔在地砖上!“陛下!
”“父皇!”殿内霎时大乱。内侍宫人慌忙上前搀扶,太子也惊得扑跪过去。
皇帝被众人扶回榻上,却一把挥开太子的手,颤抖的手指直指其面,目眦欲裂:“逆子!
你怎敢……怎敢做出此等蠢事!”皇帝抓起枕边的一枚玉如意,狠狠砸在太子脚边,
碎片四溅。“朕留周景孺在京,是让他吟风弄月的吗?!他是牵制洛王的棋子!
你竟敢把他唯一的儿子流放?!洛王!他手里有兵!有整整北境三镇的兵!一旦藩王生疑,
边军异动,你拿什么去填这天大的窟窿?!”咆哮声在殿内回荡,天子震怒,
所有人噤若寒蝉。苏晴儿更是浑身发抖,面无血色,她从未想过,
事情背后竟牵扯着如此可怕的干系。太子见父皇震怒,心慌意乱,竟猛地指向苏晴儿,
脱口而出:“是……是她!她后来亲口说能为周景孺作证,却临场怯懦,不敢开口!
若非她犹豫,儿臣怎会……怎会误判至此!”苏晴儿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那个曾对她温言软语、许诺东宫之位的男人,此刻竟将她推作替罪羊!她双膝一软,
瘫坐在地。皇帝剧烈地咳嗽着,目光猛地射向瘫软在地的苏晴儿,
将手指向她:“你……你不是与他有情分吗?好!朕给你一个机会!”苏晴儿惊惶抬头。
“你亲自去追!若追不回周景孺——”皇帝一字一顿,字字如铁,“你,
还有你那糊涂父亲定远侯,就一道去边陲陪他流放!”话音未落,他又厉声喝道:“笔墨!
八百里加急!朕要亲书密诏,
即刻送往洛藩……咳咳……但愿……但愿还来得及……”殿内死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苏晴儿跪坐着,终于明白——她赌错了人,也赌错了命。7一路风餐露宿,策马疾驰。
当北境洛王府那带着边塞风霜的巍峨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我和云舒早已蓬头垢面,
衣衫褴褛,与流民无异。十余年未归,王府门庭依旧,可守卫的兵士却已换作陌生面孔,
甲胄鲜明,目光如鹰,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云舒见状,下意识便要上前通报身份。
我猛地伸手将她拦住。“不可。”我压低声音,“我仍是戴罪之身,
私自逃离流放地、擅归藩国封邑,无论哪一条,都是谋逆大罪,足以抄家灭族。
此刻若大张旗鼓现身,无异自投罗网。”云舒急得眼眶发红:“那……那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一直在外徘徊!”我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幼时在府中嬉戏的旧影。“跟我来。
”我带着她绕至王府后山,在一片荒草藤蔓间,
寻到一处被枯枝遮掩的狭窄洞口——那是我十岁时与伴读无意发现的密道,
直通府内废弃的地窖。所幸,岁月虽久,洞口未被完全封死。我们俯身钻入,
在昏暗曲折的地道中摸索前行。尘土呛喉,蛛网拂面,脚下是湿滑的青苔与碎石。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摸到出口,悄然潜至父母所居的主院外。尚未靠近,
院内便传来父王雷霆般的怒吼,夹杂着母妃压抑的哽咽:“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我儿何等无辜,竟遭此构陷,受此奇耻大辱!这口气,叫本王如何能咽下!
”母妃声音颤抖:“可……可皇上御信中说,此事原是一场误会,
似是景孺不慎冲撞了乐宁公主,太子一时震怒,才判了流放……如今圣上已命人追回,
还说要严查真相……”“写信?他有何歉意?!”父王冷笑,“不过是怕我手里的兵罢了!
好啊,那我便举兵南下,亲自去他京城问个明白!”“王爷……慎言啊!”母妃泣声哀求,
“孺儿还在流放路上受苦,你若此时举兵,岂不是将他往死路上逼?!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如此折辱我儿,践踏我洛王府百年门楣吗?!”父王咆哮,
随即“哗啦”一声,似是案上玉器被扫落在地,碎声刺耳。我心头一紧,正欲现身,
身旁的云舒却因紧张过度,脚下不慎踢到一块松动的石子,“咯哒”一声轻响,
在寂静夜色中格外清晰。“谁?!”院内厉喝骤起。数名家将如鬼魅般从廊柱暗影中跃出,
刀光一闪,已将我和云舒死死按住,拖入院中。“何处宵小,竟敢擅闯王府内院!
”父王满面怒容,手中攥着一封已被揉皱的御信。母妃亦惊惶抬头,泪眼模糊地望来。
我们二人满身尘土,发丝散乱,面容被风霜与污垢遮掩,父母一时竟未能认出。我缓缓抬头,
用沙哑得几乎撕裂的嗓音,艰难开口:“父王,母妃……是不孝孩儿,景孺回来了。
”刹那间,院中空气仿佛凝滞。父王猛地瞪大双眼,手中御信飘然落地。“孺儿?!
”母妃的声音带着极致的颤抖,她踉跄上前,不顾我满身污秽,颤抖着手抚上我的脸颊。
“是我的孺儿!真的是我的孺儿!”她的泪水瞬间再次决堤,这次却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父王也大步上前,虎目泛红,重重拍在我的肩膀上,声音哽咽:“好!好!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他这才注意到我身旁同样狼狈的云舒,略一怔:“这是……云舒那丫头?
”云舒怯生生跪地,声音微颤:“奴婢云舒,叩见洛王殿下、王妃娘娘。
”我简要道出她如何联络石猛、如何随行千里、如何冒死相护。母妃听罢,泪如雨下,
一把将云舒也揽入怀中,心疼地摩挲她瘦削的手臂:“好孩子,都是好孩子……你们这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