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你把钱给我!赵雷哥回来,总不能让他睡大街吧!”
“我求你了,就当是借我的,以后我肯定还你!”
耳边的声音又尖又细,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我脑子里。
我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土坯墙,墙上贴着一张褪色的年画娃娃。
还有我那张结婚时打了不到三年的木板床。
床边,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女人正焦急地翻着我的枕头,她是我老婆,林晚。
她手里攥着一个布包,那里面,是我跑大车拿命换来的三百块钱,是准备给我女儿暖暖看病的救命钱!
我不是死了吗?
在工地跟人抢活,失足从三楼摔下来,血流了一地。
临死前,我唯一的念得就是我那可怜的女儿。
如果不是林晚偷走这三百块,把暖暖的病拖成了肺炎,她怎么会死!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
我重生了。
回到了1983年,女儿暖暖发高烧的这一天。
林晚还没偷走那三百块钱。
一切,都还来得及!
“住手!”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林晚被我吓了一跳,手里的布包“啪”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一沓零碎的票子。
她脸色发白,眼神躲闪,“陈峰,你醒了……我,我就是看看……”
“看?看什么?”我一步步逼近她,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看这三百块钱还在不在,好拿去给你的赵雷哥?”
林晚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被她拿捏得死死的老实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胡说什么!赵雷哥是我的朋友,他刚回城里,遇到点困难,我帮帮他怎么了?”
“朋友?”我气得发笑,“为了一个朋友,你就要拿自己女儿的救命钱?”
“我女儿怎么了?”她梗着脖子,一脸茫然,“暖暖不就是有点发烧吗?喝点热水捂捂汗就好了,小孩子哪有那么娇贵!”
又是这句话!
上一世,她就是这么说的。
结果暖暖高烧不退,等我从外地拉货回来,孩子已经烧得快不行了,送到医院也晚了。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医生说我晚来半天时,那惋is的眼神。
也忘不了暖暖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慢慢变凉。
那种绝望,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懒得再跟她废话,一把推开她,从地上捡起钱,转身就往外走。
“陈峰,你站住!你把钱给我!”林晚从后面死死抱住我的腰,开始撒泼,“你今天不把钱给我,我就不让你走!”
“滚开!”
我用力一挣,将她甩开。
她没站稳,一**跌坐在地上,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陈峰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打我!我跟你过了这么多年,你竟然为了三百块钱打我!”
哭声引来了左邻右舍。
门外很快围了一圈人,对着屋里指指点点。
我娘闻声也从隔壁屋跑了过来,一看这架势,立马就想上来拉我。
“阿峰,你这是干啥?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
我没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里屋。
暖暖躺在小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热气。
我的心又被狠狠揪了一下。
我弯腰,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抱起来,用旧毯子裹好。
“暖暖,别怕,爸爸带你去看医生。”
怀里的小人儿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虚弱地哼唧了两声,往我怀里钻了钻。
我抱着女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林晚从地上爬起来,还想拦我,“陈峰,你把话说清楚!钱呢?”
我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钱,是给暖暖看病的。林晚,从你打算偷走这笔钱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完了。”
“离婚吧。”
说完这两个字,我感觉心里积压了十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一角。
周围瞬间炸开了锅。
“啥?离婚?”
“陈峰疯了吧?林晚可是高中生,当初多少人羡慕他娶了个文化人!”
“就是,为了三百块钱,至于吗?”
我娘更是急得直跺脚,“阿峰,你胡说什么!快跟晚晚道歉!”
我没再看他们一眼,抱着女儿,挤出人群,大步朝着镇上的卫生院走去。
身后,是林晚不敢置信的尖叫和咒骂。
我不在乎。
这一世,我只要我的女儿好好活着。
至于林晚,她和她的赵雷哥,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
卫生院离家不远,我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
医生给暖暖做了检查,说是受了风寒,高烧引起的肺炎,幸好送来得及时,再晚点就危险了。
我听得后背一阵发凉。
交了钱,办了住院,看着护士给暖暖打上点滴,她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我的心才算落回了肚子里。
我在病床边守着,寸步不离。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以为是林晚追来了,头也没抬,冷声道:“滚。”
门口的人顿了一下,传来一个试探的女声。
“陈峰哥?是你吗?”
这个声音……
我猛地抬头。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白衬衫,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
是苏晴。
林晚从小玩到大的闺蜜,也是我们厂长的女儿。
上一世,她没少在林晚耳边吹风,说什么赵雷那样的文化人才配得上她,我一个臭拉货的,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记得她家不住这附近。
苏晴似乎没察觉到我的冷淡,自顾自地走了进来,看到病床上的暖暖,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
“呀,暖暖这是怎么了?病得这么厉害?”
“跟你没关系。”我站起身,挡在她和暖暖之间。
苏“晴”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自然,“陈峰哥,你别误会,我妈也住这个院,我刚才是出来打水,听到护士说有个叫陈暖暖的小女孩肺炎住院,就过来看看。”
她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病房。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没说话。
“晚晚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她又问。
提到林晚,我的脸色更冷了。
“我们离婚了。”
苏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新闻,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离……离婚?为什么啊?你们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
“好?”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你问她去。”
苏晴还想再说什么,我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要照顾孩子了,你请便。”
苏晴碰了一鼻子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还是强撑着笑脸。
“那……那我先过去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说完,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冷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个苏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暖暖的点滴打完,烧退了一些,但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医生说孩子底子太虚,要多补充营养。
可这个年代,家家户户都缺油水,哪来的营养?
我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钱,眉头紧锁。
坐吃山空不是办法。
必须想办法搞钱!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我爷爷留下来的那方砚台!
上一世,我死后没多久,就听说有个港商来我们这小县城,花了大价钱收古董,其中一方端砚,卖了足足五万块!
而那方砚台的特征,跟我家那方被林晚嫌弃占地方,拿去垫桌脚的砚台,一模一样!
当时我还觉得是天方夜谭,现在想来,那一定是真的!
只要卖了那方砚台,我和暖暖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我心里一阵火热,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回家。
就在我准备找护士交代一声,先回家一趟时,病房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是林晚。
她眼睛红肿,头发凌乱,看起来哭了很久。
一进门,她就扑到我脚边,抱着我的腿。
“陈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该鬼迷心窍想拿钱给赵雷哥,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我们不离婚,行不行?”
她哭得梨花带雨,要还是上一世的我,恐怕早就心软了。
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你没错。”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只是心疼你的赵雷哥,就像我心疼我的女儿一样。”
“不,不是的!”她拼命摇头,“我和赵雷哥只是朋友,纯洁的朋友!”
“纯洁到可以让你不顾女儿的死活?”我一脚踹开她,声音冷得掉冰渣,“林晚,收起你那套吧,我嫌脏。”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她心上。
她瘫坐在地上,满脸的不敢置信。
周围病房的人都探出头来看热闹,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这不是陈家的媳妇吗?怎么闹到医院来了?”
“听说是要离婚,男的要离。”
“为啥啊?这林晚长得水灵,还是高中生呢……”
“谁知道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林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最是要面子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我的鼻子骂道:“陈峰!你就是个粗鄙的莽夫!你根本不懂我!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脑子里只有钱吗?我和赵雷哥之间是精神上的共鸣,是你这种人一辈子都理解不了的!”
“对,我理解不了。”我点了点头,“我只知道,谁想害我女儿,谁就是我的仇人。”
“你……”
她还想说什么,一个清朗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晚晚,怎么回事?”
我转过头。
一个穿着白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就是赵雷。
林晚的白月光,我的索命鬼。
上一世,就是他,用花言巧语骗走了林晚的心,也间接害死了我的女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我死死盯着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他那张伪善的脸撕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