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风高。
谢知意白日里在威北侯府看似镇定,实则心神耗损极大,回府后便早早歇下。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前世投湖时冰冷的窒息感,一会儿是永嘉郡主等人嘲讽的嘴脸,一会儿又是自己当众说出那句“宁嫁乞丐”后,满园惊寂的场景。
最后,所有的画面碎裂,凝聚成一双深不见底、冷若寒潭的眼睛。
那是沈玦的眼睛。
她其实只在几次宫宴和公开场合,远远见过这位权倾朝野的年轻首辅几次。印象中,他总是居于众人之上,神情疏离,目光淡漠,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入他眼。
那样一个人,怎么会和她这样一个深闺女子扯上关系?甚至传出那般荒谬的流言?
睡梦中,她不安地蹙紧了眉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让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她倏地睁开眼——
床前,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
月色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只有微弱的光线从窗棂缝隙透入,勾勒出那人模糊却挺拔的轮廓。黑暗中,她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能感受到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如同实质般钉在她身上。
谢知意心脏骤停,骇得魂飞魄散,张口便要呼救——
然而,她甚至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那黑影动了!
快如鬼魅!
带着一股凛冽的、不容抗拒的寒气,瞬间欺近床榻!
一只冰冷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精准无误地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呃……”谢知意所有的惊呼都被掐断在喉咙里,她拼命挣扎,双手徒劳地想去掰开那只手,双腿胡乱踢蹬,却撼动不了分毫。
那人力道控制得极巧,并未立刻下死手,却让她充分感受到了濒死的窒息与恐惧。
黑暗中,她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深邃,幽寒,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此刻却翻涌着某种压抑到极致的、令人胆战心惊的暗流。
是沈玦!
即使光线昏暗,即使他逆光而立,谢知意也绝不会认错这双眼睛!
他竟然……深夜闯入了她的闺房!
“咳……放……手……”谢知意因缺氧而面色涨红,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沈玦俯身,靠得极近,冰冷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平静,一字一句,砸在她的耳膜上:
“谢、知、意。”
他念她的名字,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熟稔。
“当着满京城的面,说宁嫁乞丐,不嫁我?”
谢知意浑身僵住,挣扎的力道都小了。他果然知道了!而且,他竟然为此亲自来了!
“我……”她想解释,想质问,想骂他**,可喉咙被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沈玦的手指微微收紧,感受到掌下纤细脖颈的脆弱脉搏在疯狂跳动,他眼底的墨色更沉,语气却愈发轻柔,带着一种致命的嘲弄:
“谁给你的胆子,嗯?”
谢知意眼中沁出生理性的泪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难道重生一次,她还是要死?而且是以这种更加不堪的方式?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再次殒命之时,脖颈上的力道却骤然一松。
大量空气涌入肺部,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蜷缩在床角,如同离水的鱼般贪婪呼吸。
然而,还没等她缓过气,沈玦却再次逼近。
这一次,他没有扼她的喉咙,而是猛地伸出手,隔着薄薄的寝衣,精准地、用力地按在了她的小腹上!
谢知意浑身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抬头,惊愕万分地看向他。
他想干什么?!
沈玦的手掌宽大,带着夜色的冰凉,紧紧贴在她平坦柔软的小腹上。那触感清晰得可怕,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他低下头,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冰冷而残忍的语调,缓慢而清晰地,投下了第二枚足以将她炸得粉身碎骨的惊雷:
“你这里……”
“怀着我的种。”
“还想嫁谁?”
轰——!!!
谢知意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碎裂。
她听到了什么?
怀……他的……种?
荒谬!可笑!**之尤!
她与他清清白白,从未有过任何逾矩之处!他怎敢、怎敢说出如此污她清白、毁她名节的话?!
极致的震惊过后,是滔天的怒火和屈辱。
“你……胡说八道!”她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嘶哑地低吼,因为愤怒和恐惧,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沈玦!你**!我与你毫无瓜葛!你休要血口喷人!毁我清誉!”
黑暗中,沈玦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凉薄和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
“清誉?”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从你落水那日,你的清誉,便由不得你做主了。”
落水那日?
谢知意猛地一怔,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她落水被救起后,昏迷了整整一日一夜。醒来时已在自家床上,只觉浑身酸痛,如同散了架一般……难道……
不!不可能!
“那日救我的是府中婆子……”她试图反驳,声音却带着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颤抖。
“是么?”沈玦的手指,在她小腹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激起她一阵战栗,“你可以试试。”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蜷缩在床角、面色惨白如纸的少女,如同在看一只落入陷阱、徒劳挣扎的猎物。
“今日之言,你最好记住。”
“安分待在谢府,若再让我听到什么‘宁嫁乞丐’的疯话,或者你胆敢踏出谢家一步,试图打掉这个孩子……”
他顿了顿,语气轻柔,却带着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