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要把我嫁给京城里最不受宠的七皇子时,所有人都说我是去陪葬的。
七皇子萧澈,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三步一喘,五步一咳,太医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
如今他二十有四,眼看着就是最后一年。
更重要的是,这门亲事本该是我那艳冠京华的姐姐,苏青的。
圣旨下的那天,姐姐哭得梨花带雨,当晚就收拾了金银细软,奔赴她心上人——三皇子萧衍的怀抱。
我们全家,即将面临欺君之罪。
爹和继母在祠堂里跪了一夜,天亮时,他们血红着眼睛,把我叫了过去。
“绾绾,”我爹声音嘶哑,“你姐姐不懂事,但我们苏家不能倒。你……替你姐姐嫁过去吧。”
继母更是直接拽住我的手,指甲都快嵌进我肉里:“你姐姐是要做皇子妃,以后甚至是太子妃的人!你嫁给那个病秧子,是我们苏家对你的恩赐!不然凭你这平庸的样貌,能嫁什么好人家?”
我看着他们,心中一片冰冷。
从小到大,苏青是天上云,我是地上泥。
所有好的都归她,所有她不要的,都丢给我。
这一次,她丢掉的是一个即将成为寡妇的命运。
而我,又要一次,替她收拾烂摊子。
“绾绾,你得认命。”
我爹苏敬安沉着脸,语气里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只有不容置喙的命令。
“你姐姐糊涂,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一旦被发现,我们苏家满门都要跟着陪葬!你现在替她嫁过去,是救你自己,也是救我们全家!”
继母柳氏在一旁抹着眼泪,说得倒是比我爹好听些。
“好孩子,委屈你了。可你想想,那七皇子府里冷冷清清,你嫁过去就是正妃,没人跟你争。等他……等他去了,你就是先皇子妃,下半辈子也有了依靠。总比我们全家一起掉脑袋强吧?”
我垂着眼,看着地面冰冷坚硬的青石板,心中冷笑。
说得真好听。
依靠?
一个死了的、无权无势的皇子的名头,能是什么依靠?
不过是让我顶着个虚名,在那个吃人的后宅里守一辈子活寡罢了。
而我那好姐姐苏青,此刻恐怕正在三皇子萧衍的温柔乡里,嘲笑我的愚蠢。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苏青闯了祸,打碎了祖母最爱的玉镯,是我跪在雪地里替她认错。
苏青不愿学女红,把绣棚扔进湖里,是我熬了几个通宵,绣出一幅一模一样的,替她交差。
苏青看上了哪家公子,是我替她递帕子,传诗笺。
如今,她为了爱情逃婚,弃家族于不顾,最后来承担这欺君之罪的,还是我。
我是苏家永远的后路,是苏青永远的影子。
可这一次,我不想再这么逆来顺受了。
我缓缓抬起头,迎上我爹和继母诧异的目光。
我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我可以嫁。”
他们脸上瞬间露出狂喜。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我一字一顿地说,“从我踏出苏家大门的那一刻起,我,苏绾,与苏家再无瓜葛。日后是荣是辱,是生是死,都与你们无关。你们也不得再以父母之名,对我行任何要求。”
我爹的脸色瞬间铁青:“你……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你父母!”
“是把我推出去送死的父母吗?”
我惨然一笑,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爹,娘,你们扪心自问,这些年,你们可曾真正看过我一眼?你们眼里,心里,永远只有姐姐。”
“如今,女儿最后为家族做一件事,全了这生养之恩。从此以后,我们两清。”
说完,我对着他们,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每一个,都磕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将这十几年的委屈和不甘,全部碾碎在这冰冷的地面上。
苏敬安和柳氏都愣住了,他们大概从未想过,一向温顺的我,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最终,在满门抄斩的威胁下,我爹咬着牙,答应了。
“好……好!苏绾,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别哭着回来求我们!”
我站起身,擦干眼泪,转身就走。
求你们?
我苏绾就算死在七皇子府,也绝不会再踏进这无情的家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