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选中的人!前武装SS亲卫队老兵库比席克的“笔尖”在泛黄的纸页上颤抖,
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肋间的钝痛——美军战俘营给他造成的伤害。
林茨郊外的陋室弥漫着劣质烟草与旧绷带的气味,混着铁皮炉里将熄未熄的煤灰气息。
他咳了几声,喉头泛起苦味,像极了1945年春天战场硝烟弥漫里的味道。窗外飘着冷雨,
奥地利山毛榉的轮廓在暮色中洇成一片墨迹。他闭上眼,
维也纳廉价歌剧院的红丝绒座椅便浮现在黑暗中。
1904年的热气裹挟着少年人的汗味涌来——身边那个清瘦的影子正挺直脊背,
瞳孔里映着舞台上冲天的火光。最后一幕,护民官黎恩济身披猩红长袍,
在暴民的怒吼声中张开双臂,任由烈火吞没神庙的立柱。铜管乐轰然炸响,如命运叩门。
散场之后,库比席克没能回家,被朋友拉着爬上高山,然后他朋友抬头仰望星空,若有所思,
转身对他说:“总有一天,我会成为黎恩济那样的人民领袖!
而你会是我这一生传奇经历的见证人,我的朋友。”“黎恩济?
”十六岁的库比席克困惑地问,“他最后可是被自己拯救的人民背叛了!”“哪怕被唾弃,
**焚身,我也要成为他那样的人民领袖!”少年的声音斩钉截铁,
星空照耀着他英俊的脸庞,眼底燃着库比席克从未见过的光,“这是我的使命!
”---记忆里的火焰蔓延到现实。库比席克望着自己枯槁的手背,
青筋盘错如焦土上的裂痕。美军战俘营的铁丝网曾在他腕上勒出血痕,而今溃烂的皮肉下,
败血症正悄然蚕食生命。他哆嗦着翻开回忆录草稿,
纸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节目单——《黎恩济,最后的护民官》,1842年首演。
德国戏剧大师瓦格纳的名字下方印着剧情梗概:十四世纪的罗马,
护民官率平民反抗贵族暴政,初胜后被拥戴,终因背叛葬身火海。多么相似的轨迹。
他想起1934年的纽伦堡**,体育场化作沸腾的血海。高台上的朋友振臂高呼,
百万条手臂森林般竖起,如同当年罗马广场上向黎恩济宣誓效忠的市民。
可人民却听信贵族的谣言,背叛了黎恩济。人心易变,古今皆然。
剧中的“火”终是在柏林重燃。库比席克蜷在战壕里,目睹火焰旋风般卷过总理府穹顶,
夜空被映成黎恩济袍角的猩红。预言应验了——人民的领袖**焚身。
---煤油灯噼啪爆响。库比席克喘息着写下最后段落:“我总以为是少年人的诳语。
如今才懂得,是上帝选中了他。”歌剧序曲的旋律在脑中轰鸣,小号长音撕裂寂静,
那是黎恩济号召民众的号角;弦乐骤起的骚乱音型,恰如暴民砸碎神殿窗棂的狂啸。
瓦格纳早写透了结局:所有自诩救世主者,终将被自己点燃的火焰吞噬。他搁下钢笔。
雨更急了,水珠顺窗缝蜿蜒如泪。
或许命运真如歌剧五幕般严丝合缝——护民官宽恕谋反贵族时,
修士的安魂曲已预示毁灭;而少年在维也纳歌剧院嘶喊“使命”时,
柏林地堡的汽油桶早已备好。炉火彻底熄了。黑暗漫上来,温暖而慈悲。
正文第一章被命运眷顾的人啊1914年的德国,
距离德军开始针对法国的战争开始已经过去数月,但是德国不仅没有迅速结束战争,
反而是德皇凯撒又再一次全国动员年轻人参军入伍。很显然,
德军对法国的战争已经陷入僵局,所以柏林的德皇凯撒下令全国总动员,
但是国内的年轻人还被蒙在鼓里,满怀期待的年轻人挤爆了征兵站,
其中一名青年的名字叫黎恩济。他是一个奥地利人,却想在德军服役。
于是他写信上书给巴伐利亚国王,恳求后者批准他参军入伍。
奥地利人黎恩济的爱国主义**感动了巴伐利亚国王,
随后他被批准加入巴伐利亚王国李斯特团。这个团经过短暂军事训练,被送往比利时,
参加德军奔向大海的行动,也就是血腥的伊普尔战役。
伊普尔战役的其中一环就是比利时的佛兰德斯前线,这里是李斯特团的首战地点,
也是奥地利士兵黎恩济的首战地点。德军战壕积满腐臭泥浆,士兵们苦不堪言,
大家都迫切渴望发起一次英勇的进攻行动,打垮对面的英国人。新兵黎恩济渴望进攻的理由,
是因为他幻想自己可以成为欧洲古典艺术作品中刻画的英雄人物,
但是他的连长却打破了他的幻想,要他们烂在战壕里,除非是有团长下达的进攻命令。
当他冒死送来团长的进攻命令,全团三千五百人爬出战壕,冲向英军阵地。机枪火舌扫过,
战友接连倒下,黎恩济的刺刀也沾满鲜血,那血是跟他目的一致,
同样有着爱国情怀的英国青年的血。夕阳中,他独自踏过英军与战友的尸山血海,
成为这一天的战斗中唯一的生还者。象征死亡的乌鸦,挥舞着黑翼,在头顶盘旋,
仿佛是在宣告:祭坛上的羔羊(黎恩济),已准备好焚烧。---正文佛兰德斯原野的秋天,
空气里没有泥土的芬芳,只有硝烟、尸骸和绝望混合的恶臭,
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活着的人胸口。战壕,这条被雨水、血水反复浸泡的深沟,
早已不成样子。泥浆泛着令人作呕的黑绿色,没过了膝盖,粘稠得如同地狱的沼泽。
每一次抬脚,都伴随着“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粘腻声响,每一次落脚,都深陷其中,
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妈的!”第7排排长霍夫曼狠狠地啐了一口,
唾沫星子混着脸上的泥点飞溅出去,瞬间被脚下污浊的泥浆吞没。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硝烟笼罩、死寂一片的英军阵地,
仿佛要用目光烧穿那片沉默的土地。“一个星期了!是一个星期!我们就在这烂泥坑里泡着,
啥也不做,就等着那些英国佬的炮弹点名!这算哪门子打仗?”他的声音嘶哑,
带着一种被长久压抑后即将爆发的狂躁。他周围的士兵们,
像一群刚从地狱泥沼里爬出来的幽灵。军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灰绿色,
糊满了泥浆、血痂和不明污物,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一张张年轻的脸庞被污垢覆盖,
只剩下一双双同样布满血丝、写满疲惫和怨毒的眼睛。他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毛瑟98步枪,
如同雕塑般僵立在战壕的胸墙后,任凭跳蚤在脖颈和袖口里肆虐,
任凭老鼠肆无忌惮地从他们沾满污泥的靴子上窜过。没有人说话,
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交织,压抑得令人窒息。
德国军队刻进骨子里的纪律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勒紧了他们的喉咙,
将所有对团部、对那些躲在后方干净指挥所里的军官们的诅咒和质疑,死死地压在心底。
但那无声的怨气,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翻腾。战壕壁上,
一个新兵用颤抖的手刻下几道歪歪扭扭的痕迹,记录着这地狱般的天数。旁边,
几个士兵蜷缩在用空弹药箱和湿透的麻袋草草搭成的“掩体”下,
试图躲避那永不停歇、渗入骨髓的冰冷雨丝。一个角落里,
甚至用木板和帆布勉强围出了一个小小的“厕所”——在这样绝望的环境下,
他们依旧近乎顽固地维系着最后一点文明的体面和军队的秩序,这本身已是一种残酷的奇迹。
没有人逃跑,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爱国主义的热情,还有深知,逃兵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沉重的皮靴踏破泥浆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死寂的压抑。
连长海因里希·冯·埃森巴赫男爵,在一行人簇拥下,艰难地跋涉而来。
参谋军官艾希少尉紧随其后,他那身笔挺的军官大衣在泥泞的战壕里显得格格不入,
单片眼镜后的目光冷静而锐利,快速扫视着士兵们的状态。几名卫兵警惕地持枪护卫左右。
海因里希连长大约五十岁上下,典型的普鲁士贵族军官形象。他身材高大挺拔,
即便在泥泞中跋涉,腰板依旧挺得笔直,仿佛一根不屈的旗杆。
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灰白头发下,是一张棱角分明、带着深刻法令纹的严肃面孔。
下巴刮得铁青,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穿着合体的M1910式军官野战服(Feldrock),
标准的灰绿色(feldgrau),立领,
双排八颗镀金纽扣在昏暗的光线下偶尔闪过一丝冷硬的光泽。
肩章上的金色镶边和代表步兵的猩红色衬底清晰可见。左胸口袋上方,
那枚二级铁十字勋章在泥污遍地的环境中异常醒目,黑白的十字和银色的边缘,
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勇武。然而此刻,这枚象征荣誉的勋章,
在士兵们布满血丝、充满怨怼的目光注视下,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霾。
霍夫曼排长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靴子“啪”地一声在泥水里并拢,
身体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第7排!立正!”他嘶吼着,
声音盖过了雨声和远处隐隐的炮声。士兵们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早已酸痛不堪的腰背,
步枪紧贴身侧,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连长,但那目光深处,没有往日的敬畏和渴望,
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和无声的质问。
海因里希连长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却布满污垢、写满疲惫与渴望的脸。
他看到了霍夫曼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进攻欲望,
也看到了士兵们紧握步枪、指节发白的手,
以及那隐藏在麻木外表下、对泥泞、老鼠、跳蚤和永无休止炮击的刻骨憎恨。
他胸前那枚铁十字勋章,曾让这些新兵热血沸腾,仿佛那就是通向荣耀和认可的钥匙。如今,
它更像一个冰冷的讽刺,嘲笑着他们在这泥坑里无谓的等待和煎熬。“士兵们,
”海因里希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我知道你们的处境艰难。但是忍耐,却是我们德国军人最锋利的武器之一。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积水的战壕、士兵们湿透破烂的军服,
“我们的团长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们的牺牲和等待的价值。进攻的命令,
他将在最有利的时机下达。在此之前,请坚守你们的岗位,保存你们的体力。胜利,
终将属于不可战胜的德意志!”他的话语严谨、刻板,是标准的普鲁士军官训诫,
充满了责任感和对上级意图的绝对维护。然而,在霍夫曼听来,这无异于隔靴搔痒。
他梗着脖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报告词:“报告连长!第7排全体官兵,士气高昂!
我们渴望进攻!我们渴望为帝国、为陛下撕碎那些躲在工事后面的英国佬!
我们渴望用刺刀和枪托告诉他们,德意志的军人不是缩在战壕里的懦夫!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血红的眼睛直视着海因里希,“我们像钉子一样钉在这里,
忍受着这该死的泥巴、老鼠和冷枪!但士兵们的心在燃烧!只要您一声令下,我排全体,
包括我在内,将毫不犹豫地爬出战壕,冲进佛兰德斯小镇!哪怕用牙齿,
也要把那些英国人咬出来!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进那并不存在的胜利空气,
“占据那些该死的房子!在干燥的床上,美美地睡他妈的一觉!
而不是在这老鼠洞里发霉腐烂!”他的话语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个士兵的心上。
旁边几个士兵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紧握着步枪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眼神里那死水般的麻木被霍夫曼的话语搅动,泛起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光芒。
海因里希连长面无表情地听着,那鹰隼般的目光在霍夫曼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上停留片刻,
又缓缓扫过他身后那些沉默却目光灼灼的士兵。参谋官艾希少尉微微侧身,
单片眼镜后的目光飞快地在连长和士兵之间移动,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霍夫曼排长,”海因里希的声音依旧平稳,
但多了一分不容置疑的冷硬,“高昂的士气值得肯定。但进攻,
不是靠一时血勇就能成功的蛮干。”他上前一步,锃亮的军官皮靴踏进浑浊的泥水里,
溅起的泥点沾上了他笔挺的马裤裤脚。他压低了声音,
只有近前的霍夫曼和艾希能清晰听到:“昨晚的团部作战会议,团长已经明确。
之前友军的失败教训告诉我们,仓促的进攻,只会让优秀的日耳曼青年白白倒在铁丝网前,
成为乌鸦的食物。”他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霍夫曼,“我们需要时间,需要等待。
等待后方将足够的炮弹运抵前线!那些该死的运输队,那些马匹还在泥泞的道路上挣扎!
没有持续一个半小时的毁灭性炮火准备,把英国佬的阵地彻底犁平,把他们的机枪炸成废铁,
步兵冲锋就是自杀!你听明白了吗?”他的话语清晰、冷静,每一个字都敲在霍夫曼的心上,
“团长要的不是无谓的牺牲,而是彻底的胜利!用最小的代价,碾碎他们!所以,
收起你的急躁,排长。我命令你约束士兵,继续忍耐,坚守阵地。当炮火准备完成,
进攻的命令自然会下达。那时,才是你们真正为我们伟大的德意志帝国建立功勋的时刻。
”霍夫曼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那股沸腾的热血仿佛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争辩说只靠他们连也能冲过去,
但连长眼中那股不容置疑的权威和话语里透露出的冷酷后勤现实,像铁钳般扼住了他的喉咙。
最终,他只能再次猛地挺直身体,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干涩的回应:“遵命!连长!
我们第7排将坚守岗位,等待命令!”海因里希微微颔首,目光掠过霍夫曼,
再次投向那些沉默的士兵。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年轻躯体里压抑的火焰并未熄灭,
只是被强行按捺下去,如同被厚厚灰烬覆盖的炭火,随时可能爆燃。他不再多言,
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干净利落,带着普鲁士军官特有的刻板与尊严,
而排长霍夫曼和士兵们则回敬军礼。然后,他转身,在参谋官艾希和卫兵的簇拥下,
踩着没膝的泥浆,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来时的方向艰难跋涉,
他们下一趟行程是慰问其他排的士兵。军官们锃亮的靴子、笔挺的大衣,
与士兵们裹满泥浆的破烂军服形成了刺眼的对比,无声地诉说着这条战壕里无法逾越的鸿沟。
望着连长那在泥泞中跋涉却依旧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战壕拐角,
霍夫曼紧绷的身体才猛地松懈下来,重重地靠在冰冷的胸墙上,溅起一片泥点。“操!
”副排长施耐德,一个身材壮硕如公牛、脸上带着一道醒目伤疤的汉子,
狠狠一拳砸在湿漉漉的沙袋上,泥水四溅。他多弗朗明哥式的桀骜此刻被憋屈和愤怒扭曲。
“头儿!”他凑近霍夫曼,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受伤野兽的咆哮,“你看看!
就凭我们这些棒小伙,现在就冲过去,也能把那些英国少爷兵揍得满地找牙!他们在等什么?
等那些该死的马把炮弹从柏林一路拉过来吗?
团部那些老爷们是不是被英国人之前的胜利的吓破胆了?”霍夫曼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
露出底下同样疲惫不堪的面容,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暴躁的副手。“施耐德!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嘶哑,“闭上你的嘴!帝国军人只有一个权力——服从!
上级有上级的考量,后勤有后勤的难处!这不是你该质疑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命令!”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士兵们同样写满不甘和困惑的脸,加重了语气,
“告诉所有人,加固工事,检查武器,保持警惕!胜利,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但机会,
永远只留给准备好的人!”他的话语,既是命令,也是一种无奈的自欺欺人。
沉重的气氛如同实质的泥浆,重新灌满了这段战壕。士兵们无声地散开,
有人徒劳地试图用破铁锹挖开堵塞的排水沟,有人麻木地擦拭着早已被泥水浸透的步枪枪栓,
更多的人只是靠在冰冷的胸墙上,望着对面那片死寂的、被硝烟笼罩的阵地,眼神空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几乎要将人逼疯时,连指挥所方向的泥泞里,
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泥水被猛烈搅动的哗啦声。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几乎是扑到了霍夫曼和施耐德的面前。来人是个青年士兵,
身材中等偏瘦,穿着和李斯特团普通士兵一样的M1910式灰绿色野战服,
但此刻同样糊满了泥浆,湿透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骨架。
他头上那顶标准的M1915式筒形野战帽(Feldmütze)歪戴着,
帽檐下是一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庞。脸上沾满了泥污,
却掩盖不住原本清秀的轮廓和那双此刻因奔跑和激动而异常明亮的蓝色眼睛。高挺的鼻梁,
薄薄的嘴唇紧抿着,透着一股倔强。下巴上刚刚冒出的淡金色胡茬,混合着泥水,
让他看起来既狼狈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忽视的锐气。他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一只手紧紧按在腰间挂着的长柄手榴弹袋上,另一只手颤抖着,
正费力地从胸前那同样沾满泥浆的口袋里掏着什么。“长官!紧急……紧急命令!
”青年士兵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奔跑而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奥地利口音。
他终于掏出了一个被揉得皱巴巴、边缘沾着大片暗红色污渍的信封,
那污渍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色彩。他双手将信封高高举起,递向霍夫曼,
那双明亮的蓝眼睛急切地在两位长官脸上扫视。
霍夫曼和施耐德的目光瞬间被那个带血的信封攫住。霍夫曼眉头紧锁,没有立刻去接,
而是厉声问道:“你是谁?传令兵艾希曼呢?这信怎么在你手里?
”他的声音在湿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严厉。青年士兵挺直身体,努力平复着呼吸,
语速飞快地回答:“报告排长!列兵阿道夫·黎恩济!第6排,库尔茨排长麾下!
艾希曼……艾希曼传令兵他……”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和第3排的兄弟们躲在战壕里躲避炮击的时候,亲眼看见……看见艾希曼骑着自行车,
被一发炮弹直接命中……就在路边……连人带车……炸没了……”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
“炮击间隙,我爬出战壕,找到了他……他的……残骸。这封信,是从他口袋里找到的。
我立刻交给了库尔茨排长。排长看过信,说是团部给连长的紧急命令!非常重要!
他命令我立刻送过来,路上绝对不准对任何人提起内容!”他再次强调,
目光灼灼地看着霍夫曼,“我去了连部,连部的军官告诉我连长一行人来这视察了,
但我没看到他们,现在我要返回我的排了,所以我打算把信交给您!请您帮我转交连长!
”霍夫曼心头一震,艾希曼死了?
在阵地间穿梭的机灵小伙子……他一把抓过那个沾着血污、触手尚有一丝诡异的温热的信封。
信封被雨水和泥水浸透了一部分,但上面的地址和火漆印还勉强可辨。他不再犹豫,
对施耐德低吼一声:“看住这里!”然后攥紧信封,对黎恩济说,“你做的很好,士兵。
现在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连长,因为你可能受到嘉奖。”“遵命!
”黎恩济和霍夫曼两个人拔腿就朝着连连长离开的方向,在深及大腿的泥浆里奋力跋涉而去,
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战壕里激起阵阵回响。他们走遍了几个排的战壕,
也没有见到连长的霍夫曼朝着连指挥所前进。
连指挥所也不过是战壕系统深处一个相对宽敞、用粗大原木和沙袋加固过的地洞。
入口处挂着一块厚实的防水帆布,勉强阻隔了一些湿冷的气息。
当霍夫曼带着一身泥浆和血腥气猛地掀开帆布冲进来时,
连长海因里希正和参谋官艾希少尉俯身在一张简易折叠桌上,
就着马灯昏暗的光线研究一份沾满泥点的地图。桌上还散落着几份文件和一支铅笔。角落里,
一个卫兵警惕地持枪而立。“连长!紧急命令!”霍夫曼的声音带着奔跑后的喘息,
他顾不上敬礼,直接将那个带血的信封递了过去。海因里希猛地抬起头,
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信封和霍夫曼脸上的凝重。他一把接过,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他迅速撕开信封,抽出一张同样被血水浸染了边缘、字迹有些模糊的纸。
参谋官艾希立刻凑近,单片眼镜后的眼睛眯起,专注地审视着信纸。
海因里希的目光在信纸上飞快地移动,他脸上的肌肉绷紧了,
嘴角那丝惯常的冷峻线条变得更加深刻。几秒钟后,他猛地抬起头,
眼中爆射出一种混合着决绝和沉重压力的光芒。他不再看信,而是转向霍夫曼,
声音低沉而急促:“那个给你送信的士兵呢?”“就在外面,连长!”霍夫曼立刻回答。
“叫他进来!”海因里希命令道,同时将信纸递给了艾希,“艾希,确认命令细节,
立刻制定作战方案!”艾希接过命令,快速而无声地阅读着,
手指在单片眼镜的边框上轻轻敲击,大脑飞速运转。帆布再次被掀开,
年轻的黎恩济带着一身泥水走了进来。他努力挺直腰板,站在狭小的地洞中央,
昏暗的马灯光在他沾满污泥的脸上跳跃,映得那双蓝眼睛异常明亮,像两颗落入泥潭的星辰。
他有些紧张地抿着嘴唇,目光快速扫过连长胸前那枚冰冷的铁十字勋章,
又落在参谋官那冷静得近乎没有温度的脸上。“列兵黎恩济,
”海因里希连长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你冒死送来了至关重要的命令。
这很好,展现了帝国军人的勇气和职责感。”他的话语简短有力,
带着一种战场指挥官特有的直截了当,“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传令兵艾希曼已经殉职,我命令你,从现在开始就临时接替他的职责!
”这在别人看来就不是嘉奖,但是黎恩济却不这么想,他的身体明显绷紧了一下,
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近乎狂喜的光芒。他猛地并拢脚跟,
皮靴在泥泞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撞击声:“是!连长!请指示!”海因里希上前一步,
高大的身影几乎笼罩了年轻的士兵,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进黎恩济的耳膜:“现在给你传达团长命令,
团长如下:一、团属炮兵团将于今日下午3时整,准时开始炮火准备!目标,
正前方英军阵地及佛兰德斯小镇外围预设区域!炮击将持续一个半小时!
”“二、下午4时30分整,炮火延伸覆盖小镇中心区域!同时,我团全体步兵,
准时发起总攻!目标,彻底占领佛兰德斯小镇,肃清残敌!”“三、全体官兵,
必须于下午4时15分前,做好一切进攻准备!所有士兵进入出发阵地,
军官检查装备和士气!”“你的任务,黎恩济!”海因里希的声音陡然拔高,
“立刻将上述命令,准确无误地口头传达至本连每一个排长!包括预备队位置!
必须确保他们每个人都听清楚、听明白!时间紧迫,立刻行动!明白了吗?”“明白!连长!
”黎恩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他挺起胸膛,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那张年轻的、沾满污泥的脸上,此刻焕发出一种近乎神圣的光彩。进攻!终于要进攻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看到了自己冲进佛兰德斯小镇,建立功勋的那一刻!
他“啪”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迅猛有力。“去吧!”海因里希挥了挥手,
目光深沉地注视着这个年轻的士兵。黎恩济猛地转身,带着一股旋风般的冲劲掀开帆布,
冲进了外面依旧弥漫着绝望气息的战壕泥泞之中。他像一枚被点燃的炮弹,
在没膝的泥浆里奔跑起来,每一次落脚都溅起大片的泥水,
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壕沟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充满力量。“进攻!要进攻了!”他一边奔跑,
一边用尽力气,压低了声音,
却带着无法抑制的兴奋向遇到的每一个士兵传递着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他的声音不高,
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绝望的泥潭中激起了狂澜!“什么?进攻?”“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