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澄住在同一个小区,父母在同一个单位。我们从儿时就相识,
一路相伴着读完小学、初中和高中,是旁人眼中实打实的青梅竹马。小时候,
江澄总爱拉着我玩过家家,奶声奶气地说长大后一定要娶我。这样的时光,一晃就是十几年。
高三那年,江澄以高考满分的绝对优势成了省状元,
全国顶尖的两所大学都向他抛来了橄榄枝。他起初有些犹豫,
后来北华大学附加给了他一个保送名额。所有人都以为,
这个名额会顺理成章地落在我——他青梅竹马的恋人身上,
可江澄最终的选择却出人意料:他自己去了北华,却给我报了外省一所普通的美术学院。
等我得知消息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江澄把那个保送名额,
让给了我们班的美女学霸乔玲。我冲到江澄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却一脸笃定地告诉我:“以你的成绩,就算进了北华也跟不上进度。
不如选个普通学校更合适,而且你明明有绘画天赋,去美术学院才是对的。”“江澄,
你真的是为我着想吗?”我盯着他追问。江澄眼神闪烁着移开视线,分明带着心虚。“小艾,
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他避开我的目光,声音却刻意放得温柔,“毕业以后,
我肯定遵守小时候的承诺娶你,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可乔玲不一样,她家条件普通,
要是上不了北华这种顶尖大学,毕业后她父母多半会逼她嫁人,那她的才华就彻底被埋没了。
”我怔怔地听着这套歪理,心一点点沉下去。原来,只有乔玲跟着他去北华才算有出路,
而我,就只配去外省那所普通美院学画画吗?“好,江澄,我尊重你的选择。”我轻轻说完,
转身默默离开了。那天不欢而散后,直到毕业,我和江澄都没再联系过。
后来我去外省读大学,父母也跟着搬了家陪读,两家人彻底断了来往。
大学毕业后我又去了国外留学。回国第一天在机场偶遇了一个女孩。她盯着我看了许久,
终于鼓起勇气问:“你是小艾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我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只好礼貌地点头:“是的,我是。”“我是小胖啊!隔壁班的小胖!”她一把抓住我的手,
眼里闪着光,“你忘了?我们还一起参加过篮球队呢,那时候你篮球打得特别好。
毕业之后你跟江澄去了北华,就再也没见过了。”她连珠炮似的问:“你和江澄怎么样了?
是不是结婚了?现在在哪儿工作呀?见到你真开心!”我愣在原地,那些问题像隔着一层雾,
怎么也抓不住头绪,唯独“江澄”这个名字刺破了混沌。已经六七年没人提起过了,
恍惚得像上辈子的事。我木讷地摇了摇头,小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满是惊讶。这时,
机场广播响起了登机通知,念到了她的名字。“哎呀,我要登机了!回雅安的航班,先走啦,
不然赶不上了!”她慌忙拎起包,冲我挥挥手,“再见啊!”我点头道别,
低头翻开手里的杂志,假装一切如常,心里却翻江倒海。在国外的这几年,
我几乎刻意避开所有关于国内的记忆,江澄这两个字,
明明该被埋在记忆最深处了……回到雅安,我径直回了父母家。
他们在我出国后就搬回了老宅,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比从前更茂盛了。巧的是,我到家这天,
正是父母和江澄父母七年后第一次碰面的日子。江澄的爸妈见到我,
先是像见了熟稔的小辈般热络地招呼,可笑着笑着,眼神就慢慢沉了下去,
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有惊讶,有歉疚,还有些欲言又止的局促,
和我爸妈对视时,两对长辈都默契地避开了某个名字,只围着我出国的见闻打转。
因为要筹备国内的个人画展,接下来会在国内待很长一段时间,我便没去住公寓,
直接搬回了父母的老宅子,和他们住在一起。大院里都是住了多年的老邻居,
还有不少从前的同学,随处都能遇见熟悉的面孔。我也再次碰到了机场的小胖,
她兴冲冲地告诉我,高中要办四十年校庆,正在邀请往届校友回去看看,问我要不要一起。
我本想婉拒,可看着她眼里满是期待的光,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笑着说陪她一起去。何况,
当年高中的美术老师高老师,曾在画画上给过我太多指点,这次回去,
也正好想看看老人家近况如何。校庆那天,来了好多熟面孔。七年时光打磨下来,
大家的样貌气质都变了不少,可还是有很多人一眼认出了我——多半是因为江澄。
江澄当年在学校是如雷贯耳的天才,连带着总跟在他身边的我,也成了众人眼里的“标配”。
一见面,七嘴八舌的问题就涌了过来:“你跟江澄怎么没一起来呢?
”“什么时候喝你们喜酒啊?”那些追问像细密的针,扎得我浑身不自在。
几个知道我们过往纠葛的同班同学,看向我的眼神里更是藏着几分说不清的探究。“小艾,
你可真是好福气啊。”有人拉着我的手感慨,“听说江澄毕业就顺顺利利开了公司,
现在是商界有名的科技新贵了。他又多金又有才华,你们俩当年多登对,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任由那些话裹着旁人的艳羡,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小艾!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回头,看见多年未见的闺蜜白玲正朝我走来。
她三言两语替我挡开了周围的追问,拉着我走到一旁,假装嗔怪道:“死丫头,
这么多年不联系,是把我忘干净了?”我尴尬地笑了笑:“白玲,见到你真的很开心。
”白玲立刻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松开时忽然说:“对了,小艾,江澄今天也会来。
”白玲是唯一一个知道当年我和江澄分开的知情人。所以她特意提醒我免得尴尬。
我木讷地“嗯”了一声,心里没什么波澜,却又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正说着,
那边忽然有人喊起“江澄”的名字。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过去,
只见一对打扮雅致、气质出众的男女走进会场——是江澄,身边还跟着乔玲。那一刻,
我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抽紧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
同学们的目光在我和他们之间来回逡巡,脸上明晃晃写着“吃瓜”的好奇,
空气里仿佛都飘着无声的议论。这时,手机接连震动起来,是刚加入的班级群里消息不断。
同学A在群里发问:“这不是乔玲吗?她怎么跟江澄在一起来了?
”同学B紧跟着说:“江澄好像跟乔玲是一个大学的吧?难道当初是江澄带乔玲进的北华?
那小艾呢?”同学C接话:“上学时江澄就跟乔玲针锋相对,怎么他们俩倒是在一起了?
”同学D叹道:“怪不得小艾自己来呢,看来是分手了,真可惜。
”他们显然忘了我也在群里,这些议论像投进水里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无奈的涟漪。
被人这样当众拆解过往,实在是哭笑不得。众人入座后,聊起了这几年各自的近况。
我对面正好坐着江澄和乔玲,乔玲笑意盈盈地跟我打招呼,熟稔得仿佛我们从未生分。
江澄却隔着镜片盯着我,那目光锐利得像要穿透人,我只当没看见,
刻意避开所有与他们相关的视线。这时高老师走了进来,大家立刻围了上去。我正独自坐着,
江澄忽然绕过桌子,在我身边坐下。“小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开口,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这几年为什么不跟我联系?”我抬眼看他,心里没什么波澜,
只平静地说:“上学时学业太忙,想专心些,就跟很多人断了联系。”江澄猛地攥紧了拳,
指节泛白:“我也是‘很多人’里的一个?”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当然。
大家不过是同学,你自然也是别人。”江澄听完,尴尬地咳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
乔玲这时正好起身,想走过来加入我们,却被几个同学有意无意地拦下攀谈,生生隔开了。
紧接着,几个同学挤到我们身边,笑着说要给高老师加个座位,顺势把我往江澄那边推了推。
我的胳膊不经意间贴住了他的胳膊,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绷紧的僵硬。那一桌饭,
其他人聊得热火朝天,笑声不断,唯独我和江澄像两座冰雕,隔着咫尺距离,
却弥漫着化不开的尴尬。饭后,我拉着高老师聊了许久,
还把自己最近画的一幅作品送给了他。高老师捧着画仔细端详,
赞不绝口:“上学时我就看出来了,你在画画上是真有天分,学习那块儿反倒不是你的长项。
”我尴尬地笑了笑,没接话。他忽然话锋一转:“你后来没跟江澄去同一所学校吧?
”我点了点头。“我早些年去江澄那所学校送亲戚孩子上学,”高老师缓缓道,
“正好撞见他和乔玲,俩人有说有笑地往图书馆走。说实话,我当时还挺惊讶的,
总以为你们俩会走到最后。”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眼神里满是温和的期许:“小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