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将门孤女,她是青楼花魁。
她教我魅惑人心,我授她权谋。
我们约定只为复仇,直到我发现,她的棋盘上,早就写好了我的结局。
簪子断了。
赤金衔珠的凤钗,如今只剩一只翅膀。另一只,连同父亲最后那句“知意,不怕”,都碎在了刑场的血泊里。
沈知意睁开眼。
陌生的甜香缠上来,丝绒被褥贴着皮肤,滑腻得像蛇。窗外飘进破碎的调笑,夹杂着酒气。她猛地坐起,肺叶撕扯着疼。
这里是醉月楼。
记忆是零星的碎片,带着血腥味。铠甲碰撞声。母亲把她推进密道时冰冷的指尖。然后是漫长的黑暗,颠簸,最后是这张床,这个房间,这片令人作呕的香气。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干净,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不是她记忆里沾着灰土和血痂的样子。有人给她换了衣裳,一身桃红的软绸,刺眼。
床边小几上,那支断钗孤零零躺着。金丝缠绕的凤身扭曲了,珍珠滚落一颗,不知所踪。她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就缩了回来。
门外有脚步声。轻,稳,不像是丫鬟。
沈知意闭上眼,呼吸放平。门轴吱呀一声。脚步停在床边。一道目光落在她脸上,审视的,不带温度。
“既醒了,就别装睡。”
声音是冷的,像玉磬敲在冰上。
沈知意睁开眼。
女人站在床边,一身素青衣裙,墨发只松松挽了个髻,插一根素银簪子。脸上没有脂粉,眉眼疏淡,像一幅水墨画。唯有那双眼睛,黑沉沉的,看过来时,让你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月芜姑娘。”沈知意哑声开口。她被送进来时,恍惚听过这个名字。
月芜没应声。她拿起那支断钗,放在指尖看了看。“可惜了。上好的赤金。”
沈知意别开脸。“脏了的东西,留着何用。”
“脏了?”月芜轻笑一声,将那断钗放回原处,“沈**觉得,什么是干净?刑场上的血?还是你身上这身刚换的绸衣?”
沈知意手指绞紧了被面。绸缎滑腻,使不上力。
月芜走近一步,俯身。她身上没有脂粉香,只有一点清苦的墨味。“沈家满门七十三口,血都流干了。就剩下你一个。”她的声音压低了,像蛇信子舔过耳廓,“你现在躺在这里,想着怎么死?”
沈知意胸口剧烈起伏。她猛地抬手,向自己的咽喉抓去。动作快,带着一股狠绝的劲儿。
月芜的动作更快。冰冷的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甲掐进皮肉里,疼。
“放手!”
“凭什么?”月芜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
“我是沈家的人!”沈知意挣扎,手腕被铁钳般箍住,动弹不得,“沈家的人,宁可死,不受辱!”
“辱?”月芜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饿死在街头不是辱?被乞丐欺辱不是辱?被卖去更低贱的窑子不是辱?”她的指尖冰凉,带着薄茧,“死在这里,才是最轻省的辱。”
沈知意浑身发抖。眼泪涌上来,被她死**回去。父亲说过,沈家的女儿,流血不流泪。
月芜松开手,退后一步。她看着沈知意泛红的手腕和下巴,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你想死,容易。”她转身,从妆台上取来一把小巧的银剪刀,扔到沈知意面前。剪刀落在锦被上,无声无息。“对准脖子,用力扎下去。很快。”
沈知意盯着那剪刀。寒光凛凛。
“或者,”月芜的声音再次响起,更冷,更沉,“沈家满门的血仇,你就不想报了?”
剪刀的尖锋,对着沈知意颤抖的指尖。
凤钗的断口,闪着微弱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