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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腿的截断处疼了一整晚,像有无数细小的虫蚁在啃噬我的骨髓。
医生给开的止痛药早已吃光,可还是压不住那密密麻麻的疼。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我的生日过去了,爸妈的忌日,到了。
我缩在床上,任由孤寂感一寸寸将自己吞噬。
次日清晨,我依旧推着轮椅,去了音乐厅。
每年今日,他总会弹一曲布七第二乐章来缅怀父母的在天之灵。
就用这最后一首曲子,当作我和他的告别吧。
然而,就在演奏会即将开始时,台下突然传来了窃窃私语:
“那个翻谱员居然是个残废?沈映舟如今什么身份,怎么还带着她?”
“听说是这女的她爸妈救过沈映舟,这不,就被赖上一辈子了呗。”
放在轮椅上的手指猛地抠紧。
我下意识看向那个会因旁人一句嘲笑,就红着眼与人扭打在一起的男人。
可这次,他只是稳稳坐在钢琴凳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紧攥着的手突然松开了。
心里那根绷着的弦,在此刻彻底崩断,震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痛。
就在这时,一道轻快的女声从台下传来:“沈映舟,外界不是说你是背谱天才吗,敢不敢让我给你翻一次谱?”
苏妙可换上了一身白色高开叉礼服,那双匀称的腿在裙摆间若隐若现。
沈映舟蹙眉看向她,语气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宠溺。
“胡闹。这首不行,你要想玩,下一首让你来。”
他曾说过,我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翻谱员。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苏妙可有些不悦地挑了挑眉,“喂,林渔,你能不能自己识相点下去,你在台上,真的很碍眼。”
沈映舟瞬间冷了脸,“你胡说什......”
“好啊。”
我轻飘飘地开口,打断了他毫无力量的斥责。
随即,推着轮椅,转向通向台下的斜坡。
沈映舟猝不及防地转头,错愕地看着我。
“小渔,你要去哪儿?我们不是约定好今天一起在台上祭奠叔叔阿姨吗?”
我没回答他。
轮椅无声地滑过枣红色的地毯,留下了两道浅色压痕。
我突然很想问问他,就算我刚刚留下了。
当他弹起那首第二乐章时,心里想的,究竟是对我父母的缅怀。
还是快快结束这冗长沉重的哀悼,好让苏妙可早点上台呢。
就在我即将推开大门时,沈映舟猛地追上来拉住了我的轮椅扶手。
慌乱而试探着开口:
“小渔,你生气了?”
我抬头平静地与他对视,“你让她走,我就回去,怎么样?”
他好看的眉眼瞬间拧紧了。
漫长的沉寂后,他缓缓摇了摇头。
“这是我答应她的条件。”
“就这一首曲子,算我求你?我跟你保证,等我们结婚,翻谱员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
见我不语,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慌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戒指盒,有些粗暴地塞到我手里。
“这个你先拿着!”
他抿紧唇,仿佛给了我多大的恩赐。
要是在之前,我只会将这解读为笨拙的害羞。
可现在,这盒子灼得我掌心生疼。
我轻轻点了点头,在他如释重负的目光中,用力推开了演奏厅厚重的大门。
寒冷的冬风刺得我忍不住颤栗。
我叫住一名工作人员,将那枚硌手的戒指盒递给他,“麻烦你,演奏会结束后帮我把这个交给沈映舟。”
他一愣,最终点头接过。
独自回去的路上,我麻木地推着轮椅。
离演奏厅不远的转角处,几个吊儿郎当的小混混不怀好意地堵住了去路。
我心中一紧,下意识想调转方向。
却听到他们吹了吹口哨:
“哟,这不是妙可姐说的那个死瘸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