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姜令仪,曾经是京城最有才学的贵女,后来成了深宫里的弃妃。被一卷草席丢出宫门,
流落到这个叫下溪村的穷山沟。这里的人,看我就像看个怪物。我说能让亩产翻倍的犁,
他们笑我痴人说梦。我说能种出粮食的盐碱地,他们骂我妖言惑众。村里的三姑六婆,
每天最大的乐子就是编排我的闲话,说我抛头露面,不知廉耻。我一句话都没反驳。
因为我知道,跟蠢人讲道理,不如用事实扇他们的脸。等到秋收分粮那天,跟着**的人家,
粮仓堆得冒了尖。而那些碎嘴的人,抱着自家那点可怜的收成,堵在我家门口,
把头都磕破了,求我带他们干。我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晚了,我这庙小,
容不下你们这些‘安于室’的大佛。”1.泥潭里的凤凰我叫姜令仪。到下溪村的第一个月,
村里死了三只鸡。他们都说是我克的。我住的茅草屋,是村尾最破的那一间。风大的时候,
屋顶的草能吹走一半。下雨的时候,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我不在乎。
比起紫禁城那四四方方的天,这里至少能看见山。送我来的那个老太监说,这是陛下的恩典。
留我一条命,让我自生自灭。他走的时候,眼神里全是鄙夷,仿佛我就是一滩烂泥。
我对他笑了笑,说:“有劳公公。”村里人看我的眼神,和那个老太监一模一样。好奇,
鄙夷,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兴奋。他们大概一辈子没见过我这样的人。就算穿着粗布麻衣,
也掩不住那一身在京城养出来的皮肉。村长李德发来看过我一次,带来了半袋子糙米。
他搓着手,浑浊的眼睛在我身上打量。“姜姑娘,以后……就安心在这住下吧。
”“有啥难处,跟叔说。”他的话听着客气,可那眼神,像是要把我衣服扒了。
我把糙米收下,对他福了福身子。“多谢村长。”没过几天,村里的闲话就传开了。
说我是京城里犯了事的大官家眷,被发配过来的。还有更难听的,说我是窑子里出来的,
不知检点。这些话,大多是从村长老婆,张刘氏的嘴里传出来的。她嗓门大,人又刻薄,
是村里长舌妇的头头。我每天就干三件事。上山挖野菜,下河摸鱼虾,回家画图纸。
我爹是工部侍郎,文状元出身,但他最爱的是摆弄那些奇技淫巧。我从小耳濡目染,
脑子里的东西,够这个村子用一百年。下溪村太穷了。地是贫瘠的沙土地,
用的还是最古老的直辕犁,深耕都做不到,产量自然低得可怜。我想活下去,
就得先让这片地活过来。那天,我拿着画好的图纸去找村里唯一的铁匠,李铁牛。
他是个闷葫芦,三十多岁,老婆刚生了娃,日子过得紧巴巴。我推开他家院门的时候,
他正光着膀子打铁,一身腱子肉,汗水往下淌。“李大哥。”我开口。他停下手里的活,
回头看我,眼神里带着警惕。“啥事?”我把手里的图纸递过去。“我想请你,
帮我打个东西。”他接过图纸,皱着眉看了半天。上面画的,是他从没见过的农具样式。
“这是……犁?”“对,曲辕犁。”我轻声说,“比村里现在用的犁,省力,
而且能耕得更深。”李铁牛是个实在人,他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他看得懂图纸上的结构。
他沉默了很久,把图纸还给我。“没打过,打不了。”“我给你工钱。”我说着,
从怀里摸出最后一支银簪子。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李铁牛看着那簪子,眼神动了动,
但还是摇了摇头。“不是钱的事,这东西太怪了,打出来没人用,我不是白费功夫?
”“我用。”我说,“你打出来,我自己用。好不好用,和你没关系。”他老婆,李家嫂子,
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她男人。“当家的,
要不……就试试?”李铁牛看了他老婆一眼,又看看我,最后还是接过了图纸和簪子。“行,
我试试。但打坏了,簪子可不退你。”“好。”我转身离开,背后传来了邻居的议论声。
“瞧见没,那骚狐狸又去勾搭李铁匠了。”“可不是嘛,一个寡妇,天天不守在家里,
就知道往男人堆里钻。”说话的,是张刘氏身边的跟屁虫,钱孙氏。我没回头,
嘴角弯了一下。好戏,才刚刚开始。2.第一张杀人不见血的图纸李铁牛答应是答应了,
但动手却慢吞吞。我知道他在琢磨。这东西太新奇,他怕搞砸了,既赔了力气,
又丢了手艺人的名声。我也不催他。这几天,我开始往村东头那片荒地跑。
村里人都叫那地方“鬼见愁”。地是好地,一大片,平整。坏就坏在,它是一片盐碱地。
种啥啥不长,白花花的一层碱霜,看着就让人头疼。村里人宁愿去开垦山坡上的石头地,
也不愿意碰这里。我在地头蹲下来,抓起一把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咸腥味。
用指尖捻了捻,土质还算松软。有救。我在京城的时候,看过一本西域传过来的农书。
上面记载了怎么改良盐碱地。法子不难,就是费工夫。需要引水冲刷,
再种上一种叫紫花苜蓿的草。这种草根系能固氮,还能改善土质。最重要的是,
它的根能往下扎得很深,把土壤深层的盐分带上来,再通过收割带走。等个两三年,
这片地就能变成上好的良田。我每天都去“鬼见愁”转悠。丈量土地,规划沟渠。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更怪了。他们觉得我不是疯了,就是个傻子。张刘氏的闲话也升级了。
“那女人,天天往鬼见愁跑,怕不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看她就是个妖孽,
专门来祸害咱们下溪村的。”这天下午,我正在地头拿树枝画着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在干嘛?”是李铁牛。他手里提着个水壶,额头上全是汗,像是刚从铁匠铺过来。
我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李大哥,你怎么来了?”他没回答我,
眼睛盯着我脚下画的那些沟壑纵横的线条。“你在这画着玩?”“不是。”我摇摇头,
“我在想,怎么把这片地变成能种粮食的好地。”李铁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地?
别想了。我爹那辈就试过,没用。种下去的苗,不出十天就全烧死了。”“我知道。”我说,
“以前的方法不行,不代表所有方法都不行。”我指着地上的线条,跟他解释我的计划。
怎么挖渠引水,怎么分块浸泡,怎么撒草籽。我讲得很慢,很细。李铁牛听得也很认真。
他虽然是个铁匠,但祖上也是农民,对土地有感情。他听完,蹲下来,也抓了一把土。
沉默了很久,他问我:“你说的那个……紫花苜蓿,是什么东西?咱们这有吗?
”“现在没有。”我说,“但我知道去哪能找到种子。出了山,往南走五十里,有个镇子,
叫安康镇。那里有专门的马市,肯定有苜蓿籽卖。”李铁牛看着我,眼神变了。不再是警惕,
而是疑惑和一点点……敬畏。他想不明白,我一个弱女子,
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你……”他开口,想问什么。我笑了笑,打断他。
“李大哥,我的犁,打得怎么样了?”他被我问得一愣,脸有点红。“快……快好了。
”他从怀里掏出我那支银簪子,递给我。“这个,你拿回去吧。那个犁,
就当……就当我练手了。”我没接。“一码归一码。你费了铁,费了炭,我不能让你白干。
”我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我又回头。“李大哥,要是犁打好了,
我想借你家的牛用一下,试试犁。”李铁牛愣愣地点了点头。看着他那副样子,我知道,
这个村子里,我有了第一个盟友。虽然,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单纯地觉得,
我这个女人,有点邪门。但邪门,有时候也代表着希望。3.铁牛打了新犁,
全村看我笑话三天后,李铁牛满头大汗地找到了我。他扛着一个黑黢黢的铁家伙。
那玩意儿线条流畅,犁头尖锐,犁壁圆滑,和我图纸上画的一模一样。“打……打好了。
”他喘着粗气,把犁放在地上。“你看看,行不行?”我走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
焊接的地方很牢固,犁刃也开了锋。“很好。”我由衷地赞叹,“李大哥,你手艺真好。
”李铁牛被我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就是……费了不少铁。”“值。”我说,
“走,我们去试试。”李铁牛家的牛,是全村最壮的一头。我们把新犁套在牛身上的时候,
半个村子的人都来看热闹了。张刘氏和钱孙氏站在人群最前面,抱着胳膊,撇着嘴。“哟,
这是什么新花样?李铁牛,你可别被这狐狸精给骗了。”张刘氏阴阳怪气地说。
钱孙氏立马接腔:“就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跟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瞎折腾。嫂子,
你也不管管你家男人。”李家嫂子抱着孩子,站在一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没说话。
李铁牛涨红了脸,吼了一句:“看什么看!都散了!”没人听他的。大家都伸长了脖子,
等着看笑话。我没理会那些声音。我走到牛跟前,拍了拍牛背。然后,我扶住犁把。
村里人用的直辕犁,需要两个人,一个牵牛,一个扶犁,还得使出吃奶的劲往下压。
但我这个曲辕犁,设计得非常巧妙。它有犁评,可以调节耕地深浅。犁壁是曲面的,
可以轻松地把土翻到一边,减少阻力。理论上,一个人,一头牛,就能轻松操作。“我来吧。
”李铁牛想从我手里接过犁。我摇摇头。“我来。”我要让全村人都看清楚。
我不是一个只会动嘴皮子的女人。我扶稳犁,对李铁牛说:“李大哥,你牵着牛,
往前走就行。”李铁牛点点头。他吆喝一声,老牛迈开了步子。犁铧入土的那一瞬间,
非常顺滑。我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只是轻轻扶着,掌握好方向。黑色的泥土被轻松地翻开,
像布匹一样,整齐地卷到一边。牛走得很稳,一点也不吃力。人群里,一开始的嘲笑声,
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们种了一辈子地,从没见过这么省力的犁地方式。
一个来回下来,地里已经多了一道又深又直的沟。比他们平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耕出来的,
还好。我停下来,额头上连汗都没有。李铁牛也惊呆了。他摸着那光滑的犁沟,
又回头看看那把新犁,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这……这也太……”人群里炸开了锅。
“天哪,这犁……是神仙给的吧?”“一个女人家,犁地比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还快!
”张刘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跟开了染坊似的。她想说点什么,
但看着那条无可辩驳的犁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钱孙氏在她耳边嘀咕:“嫂子,
这……这犁好像真的挺好用。”“好用个屁!”张刘氏压低声音骂道,“邪门歪道!
指不定用了这犁,地里的收成都没了!”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叫赵老四的,挤出人群。
他搓着手,一脸讨好地问我:“姜……姜姑娘,你这犁……能不能也给俺家打一个?
”我还没说话,李铁牛就开口了。“打不了!就这一把,姜姑娘的!”他现在宝贝这犁,
跟宝贝他儿子似的。我笑了笑,对赵老四说:“赵大哥,别急。这犁,既然打出来了,
就是为了让大家用的。”我转向李铁牛:“李大哥,这犁的图纸,我给你了。
以后村里谁想打,你就给谁打。至于价钱,你看着收。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我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每个人都听见。
“谁家想打新犁,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年底之前,抽出三个壮劳力,跟我去村东头,
开荒。”4.长舌妇的茶话会,风言风语如刀我的条件一说出来,人群又一次炸了。
去村东头的“鬼见愁”开荒?这不是疯了吗?“姜姑娘,你这不是开玩笑吧?
”赵老四一脸为难,“那地方……邪性得很。”“是啊是啊,去了要倒霉的!
”刚刚还一脸兴奋的村民们,又打了退堂鼓。张刘氏一看这情况,立马来了精神。
她“哼”了一声,拉长了调子。“我就说吧,这女人没安好心!拿个破犁当诱饵,
想骗咱们去那晦气地方送死呢!”她这么一煽动,好几个人都跟着点头。“就是,
咱们可不能上当!”“谁知道她是不是想害我们下溪村!”看着他们变来变去的嘴脸,
我一点也不意外。穷山恶水,养出来的不只是刁民,更多的是被穷怕了的懦夫。
他们不敢相信任何好事会平白无故地降临。我看着他们,淡淡地开口。“信我的,
想过好日子的,就来。不信的,继续用你们的老犁,守着你们那几亩薄田。我绝不强求。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扶着我的新犁,往家走。李铁牛扛着工具,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当天晚上,张刘氏家里就热闹起来了。钱孙氏,还有村里另外几个平日里最爱嚼舌根的婆娘,
都凑到了一起。她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压低声音,唾沫横飞。“嫂子,
你说那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弄出那么个犁来?”张刘氏吐掉瓜子皮,
脸上带着一丝嫉妒和怨毒。“什么来头?一个被男人甩了的**罢了!
指不定是在京城哪个大官床上偷来的图纸。”“就是!看她那细皮嫩肉的样子,
就不是个正经女人!”钱孙氏附和道,“李铁牛也是,被迷了心窍了,
整天跟在那女人**后面。”一个姓王的婆子说:“我今天下午看见了,李家嫂子脸都黑了,
回家就跟李铁牛吵了一架。”“该!让那婆娘也尝尝男人被人抢的滋味!”张刘氏幸灾乐祸。
“嫂子,你说……那犁真的那么好用?我看赵老四他们都心动了。”张刘氏的脸色沉了下来。
“好用个屁!我告诉你们,那东西邪性得很!谁用谁倒霉!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以后谁家要是敢跟那女人搅和在一起,就是跟我们大家伙过不去!”她顿了顿,
声音压得更低了。“而且,你们想想,她让我们去开那片荒地,安的是什么心?
那地方以前淹死过人!她就是想让我们给她卖命,等我们把地开出来了,她再把地一占,
我们哭都没地方哭去!”这话说得又毒又狠。几个婆娘听得连连点头,一脸的义愤填膺。
“对,我们可不能让她得逞!”“明天我们就在村里好好说说,让大家伙都离她远点!
”这些话,第二天就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是李家嫂子告诉我的。她抱着孩子,
站在我的茅草屋门口,一脸的担忧和愧疚。“姜姑娘,对不住……我当家的给你惹麻烦了。
”我请她进屋,给她倒了碗水。“嫂子,这不关你和李大哥的事。”“可是……村里那些话,
太难听了。”她说着,眼圈都红了,
“她们说……说你和我们家当家的……”我拍了拍她的手。“嫂子,嘴长在别人身上,
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李家嫂子看着我,眼神里有些动容。“姜姑娘,我不信那些浑话。我知道你是好人。
我……我让我家当家的跟着你干!”我笑了。“好,有嫂子你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她走了以后,我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我知道,张刘氏她们,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你越是想把事情做好,她们就越是要把你拉进泥潭里。
对付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你只能……比她们更狠。用她们听得懂的语言,
让她们知道什么叫疼。而那种语言,就是实实在在的利益。5.那片“鬼”地,
是我登天的梯接下来的几天,村里的气氛变得很诡异。没人再敢公开讨论新犁的事情。
但私底下,总有男人偷偷摸摸地跑到李铁牛家,想看看那把犁。李铁牛都按我说的,
把人赶走了。“想用犁?可以。去跟姜姑娘报名,去鬼见愁开荒!”就这么僵持了五天。
第六天早上,第一个人来了。是赵老四。他黑着脸,闷着头,站在我门口。“姜姑娘,
我……**!”我问他:“想通了?”他叹了口气。“想不通也得干。家里三个小子,
就那几亩薄田,再这么下去,都得饿死。我寻思着,与其饿死,不如跟着你拼一把。”“好。
”我点点头,“赵大哥,你不会后悔的。”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陆陆续续,
又有四户人家找上了我。都是家里穷得叮当响,快揭不开锅的。加上李铁牛,一共六户人家。
六个壮劳力,加上我,就是我们开荒队的全部人马。我们去“鬼见愁”的第一天,
张刘氏她们又来看热闹了。她们站在地头,指指点点。“哟,还真有不怕死的傻子啊。
”“等着吧,不出三天,就得哭着跑回来。”赵老四他们被说得抬不起头。
我没理会那些噪音,把所有人叫到一起。我拿出早就画好的图纸,开始分派任务。“李大哥,
你负责带人挖主干渠,就从河边这个位置引水。”“赵大哥,你带人挖支渠,记住,
每条支渠要间隔三丈。”“剩下的,跟我一起,平整土地,把那些大的土块敲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