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余笙嫁给了一个天之骄子。
许斯礼,许氏集团最年轻的掌舵人,身高腿长,容貌俊美,是圈内无数名媛趋之若鹜的对象。
但他有缄默症,从结婚那天起,他就没和余笙说过一句话。
结婚第一年,家里起火,火苗舔到窗帘时他就看见了,可他没有喊她,任由她在睡梦中差点被浓烟呛死。
结婚第二年,她在花园插花,花瓶从高处砸下,他就在对面看书,看见了,却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翻页,无视花瓶砸在她头顶,鲜血直流。
结婚第三年,她开绞肉机给许斯礼做他最爱的狮子头,绞肉机声音大,她听不见别的动静,于是告诉他:“如果有人来,提醒我,我好关机器。”
他点了点头。
她埋头处理食材,没注意到父母提着大包小包来看她,也没注意到二老笑呵呵地走进厨房,想帮忙。
更没注意到母亲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绞肉机的边缘。
“啊——!!”
惨叫声被机器的轰鸣盖过。
父亲扑过去想拉母亲,可机器将他也连带着卷了进去,血肉飞溅。
余笙终于感觉到不对,回头——
“爸!妈!”
凄厉的尖叫划破空气。
可已经太晚了。
而许斯礼,就站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没有提醒,没有阻止,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葬礼上,余笙一身黑衣,哭得几乎昏厥,她看着父母并排的黑白照片,只觉得天塌地陷。
她转向始终沉默站在一旁的许斯礼,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西装布料里。
“为什么……许斯礼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看到了对不对?你明明看到了!你哪怕喊我一声,哪怕就喊一声余笙!我就能早点关掉它!我爸妈就不会死!为什么你连一个字都不肯说!为什么啊!”
许斯礼垂下眼眸看她,那双向来深邃平静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
他任由她撕扯、质问,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完美雕塑。
周围的人连忙上来拉开余笙,低声劝慰。
“余笙,节哀顺变,别太难过了……”
“斯礼他也不是故意的,他有那个病,说不出话啊。”
“是啊,缄默症,他控制不了的……”
不是故意的,他有病。
余笙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脏被反复凌迟。
是啊,他不是故意的,可她的父母真真实实地死了!就死在他的沉默面前!
就在这时,许斯礼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素来平静无波的眼底,竟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涟漪,那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余笙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然后,他低头在手机上打字,打完,将屏幕转向余笙。
「抱歉,我突然有点急事要去处理。」
没等余笙有任何反应,他收起手机,大步流星地穿过肃穆的灵堂,径直朝外走去。
急事?
余笙站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心被瞬间掏空,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洞。
在她父母下葬的这天,在她痛不欲生的时候,有什么急事,能让他连送她父母最后一程都不愿意?!
她抹了一把眼泪,对旁边的亲戚说了句“我去一下洗手间”,然后跟了出去。
车子一路开向机场。
余笙坐在出租车里,看着许斯礼的车停在航站楼前,他下车,快步走向出口,眼睛盯着某个方向,眼神里有种她从未见过的期待。
他在等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余笙是煎熬,终于,出口自动门打开,一个穿着米白色长风衣的窈窕身影走出来。
女人很美,明艳张扬,自带光环,即使隔得远,余笙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优越感和耀眼。
是江惜颜。
许斯礼高中时期唯一放在心上的女神,他的白月光!
余笙的心脏像被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瞬间停止跳动,随即传来尖锐到极致的绞痛。
七年了,从高中到现在,整整七年了。
他……还没忘记她?
高一那年,是余笙第一次见到许斯礼。
他是全校瞩目的天之骄子,家世好,长相好,成绩好,打球也好,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无数女生表白送情书,他永远礼貌而冷淡地拒绝。
大家都说他不近女色,可只有一直默默注视他的余笙知道,他心里早就住进了一个人,和他齐名、被称为“金童玉女”的校花——江惜颜。
她见过他在体育课后,默默将矿泉水和创口贴放进江惜颜课桌抽屉;她见过下雨天,他故意路过没带伞的江惜颜身边,把自己的伞塞给她;她更见过他熬夜为江惜颜整理最头疼的物理笔记,字迹工整详尽。
高考后谢师宴,余笙亲眼看见,素来自持的许斯礼,在饭店后花园紫藤花架下拦住了江惜颜。
月色很好,他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紧张和认真,对江惜颜表了白。
紧接着,她看见江惜颜脸上露出惊讶,然后抱歉地摇摇头,说了几句话,转身离开。
余笙从没见过那样的许斯礼。
他站在原地,看着江惜颜离开的方向,很久很久。
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在空无一人的操场看台坐了一夜。
而她,躲在远处树影里,陪了他一夜。
那也是她第一次喝酒,酒很苦,很涩,呛得她直流泪,可心里的苦,比酒更甚千百倍。
后来,他们上了同一所大学。
也就是从那时起,许斯礼患上了缄默症,不再对任何人开口。
他变得更沉默,更冷,像座行走的冰山,生人勿近。
很多原本对他有幻想的女生,都被吓退了。
只有余笙。
她鼓起毕生勇气,开始笨拙地追他。
一年,两年……她像只不知疲倦的飞蛾,执拗地扑向那团冰冷沉默的火。
终于,在她坚持的第三年,许斯礼在她又一次递上温水时,没有像往常一样无视,而是抬起眼,看了她很久。
然后,他拿出手机,打字:「你不累吗?」
余笙看着那四个字,眼泪一下子涌出来,用力摇头,声音哽咽却坚定:“不累。许斯礼,我喜欢你,从高一就喜欢。我不在乎你说不说话,我只想陪着你。”
许斯礼沉默看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良久,他又打几个字:「随你。」
就这样,他们在一起了。
从恋爱到结婚,他没对她说过一句话。
恋爱时,约会永远是她在说,他在听。
结婚时,宣誓环节,是司仪代他回答的“我愿意”。
她曾无数次深夜醒来,看着身边熟睡中依旧俊美却冷漠的侧脸,心里涌起细细密密的疼和茫然,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爱意压下去。
可如今……
马路对面,江惜颜也看到了许斯礼,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挥手示意,然后拉着行李箱,迫不及待地想穿过车流过来。
可与此同时,一辆转弯的车朝着江惜颜冲去!
“惜颜!小心!”
一声清晰、急迫、甚至带着破音般紧张的喊声,猛地炸响!
余笙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声音来源——许斯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