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
“工伤?”张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小姑娘,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就一杯咖啡,也算工伤?公司的医务室是摆设吗?”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和不耐烦。
仿佛我在无理取闹。
“就是啊,卫昭,”莉莉赶紧凑上来,拉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想把我拽走,“我真不是故意的,咱们快去医务室涂点药膏就好了,别把事情闹大,对你没好处。”
她压低声音,话里带着威胁。
一个实习生,还想跟老员工斗?闹大了,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这是他们的逻辑。
也是这个“职场”里,大部分人的生存法则。
可惜,朕的法则,向来只有一条。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轻轻拨开莉莉的手,动作很慢,但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她被我甩得一个踉跄。
我看着张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劳动法》第二百三十六条规定,在工作时间和工作场所内,因履行工作职责受到暴力等意外伤害的,应当认定为工伤。”
“莉莉同事,是在工作时间、工作场所,因为‘讨论工作’,将开水泼到了我身上。这算不算意外伤害?”
“张总监,您是公司的中层领导,应该比我更懂法吧?”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众人心上。
整个办公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一个实习生,上班第一天,手被烫了,不哭不闹,反而开始背法条?
这他妈是哪里来的神仙?
张承的脸彻底黑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透着阴狠。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刚出校门的黄毛丫头,怎么会这么难缠。
“你……”他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我摇了摇头,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只是在确认我的合法权益。”
“如果公司认为,员工在工作期间受到伤害,只能自己默默忍受,那我也无话可说。”
“只是,我会把今天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发到我的社交媒体上。”
“不知道大家对于‘星海科技’压榨实习生、默许职场霸凌的企业文化,会不会感兴趣?”
社交媒体。
这是我从原主的记忆里,学来的一个新词。
相当于大邺的“邸报”,但传播速度快了千百倍。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舆论,是能杀死人的刀。
对一个要“脸面”的公司来说,更是如此。
张承的呼吸都粗重了。
他怕了。
他不是怕我这个实习生,而是怕事情闹大,影响到他的位子。
他这个总监,来之不易。
他身边的莉莉,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发抖。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手欺负一个新人,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她求助似的看向张承。
但张承此刻,自顾不暇。
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个清瘦的、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这么吵?”
他是人事部的经理,姓陈。
张承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迎上去:“陈经理,没什么大事,就是新来的实习生不小心烫到了,正要去医务室呢。”
他想把事情糊弄过去。
陈经理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我红肿的手背上,又扫了一圈办公室里众人各异的神色,心里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他看向我,语气还算客气:“这位同学,你还好吗?”
不等我开口,莉莉抢着说:“陈经理,都怪我,我不小心把咖啡洒了,我已经道歉了,也准备带她去医务室了,可她……”
她想恶人先告状。
我打断她的话,声音依旧平静。
“陈经理,我想请问,公司对于员工发生工伤,是否有明确的处理流程?是否需要记录在案,并由相关责任人承担责任?”
我直接把问题抛给了人事。
张承和莉莉的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
陈经理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
他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今天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一个敢当众跟总监叫板,还搬出法律和舆论的实习生,绝不是善茬。
如果人事部和稀泥,这个实习生可能真的会把事情捅到网上去。
到时候,板子打下来,他这个人事经理也跑不掉。
陈经理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
他严肃地对莉莉说:“莉莉,你先带卫昭去公司合作的医院做个检查,费用公司报销。这件事,性质很严重,你需要写一份详细的事件报告交给我。”
他又转向张承,语气虽然客气,但意思很明确。
“张总监,下午的会,策划部先内部讨论一下吧。员工关怀是我们公司的第一要务,出了这种事,您作为部门负责人,也有监督不严的责任。”
张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比戏台上的变脸还精彩。
他被一个人事经理,当着全部门下属的面,给教训了。
但他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因为陈经理说的,句句在理。
莉莉不情不愿地带着我往外走。
路过她工位时,我脚步一顿。
“莉莉姐,你的咖啡,味道不错。”
“就是下次,别再手抖了。”
我的声音很轻,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
莉莉浑身一僵,惊恐地看着我。
我的脸上,挂着无害的微笑。
但她在我眼里,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上位者对蝼蚁的蔑视。
她怕了,真的怕了。
从医院回来,医生说只是轻微烫伤,开了点药膏。
陈经理让我回去休息,工资照算。
我没走。
我回到了我的工位上。
那个还没朕御书房桌角大的工位。
我打开那个叫“电脑”的方盒子,找到了张承丢给我的那份数据表。
三千行,杂乱无章。
普通人看了,头都大。
但在我眼里,这不过是一堆来自不同州府的税收记录。
而朕,最擅长的,就是从这些枯燥的数字里,找出那些贪官污吏藏起来的秘密。
我开始敲击键盘。
手指在黑色的按键上跳跃,像是在弹奏一曲杀伐的序曲。
张承,莉莉。
你们以为一杯咖啡,就是结束了吗?
不。
这只是个开始。
朕的游戏,才刚刚开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