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涛脸上的得意凝固了,爸妈脸上的不耐也变成了错愕。
“林晚,你胡说什么!”妈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尖利地拔高,“你再说一遍!”
“我说,从今天起,我跟这个家,一刀两断。”
林晚重复了一遍,声音平静得可怕。
她的心已经死了。
在母亲让她“多担待点”的时候,在她父亲让她“别计较”的时候,在她弟弟理直气壮地说“你的钱就是我的钱”的时候。
那根常年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反了你了!”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骂,“为了八千块钱,你就要跟我们断绝关系?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对,我就是白眼狼。”林晚自嘲地笑了笑,“我这只白眼狼,喂不熟,也榨不出油了。”
“你……”
“姐,你别闹了行不行?”林涛也慌了,走过来想拉她的手,“不就八千块钱吗?至于吗?大不了我以后工作了还你。”
以后?
林晚甩开他的手,看着他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此刻却写满虚伪的脸。
“不必了。我嫌你的钱脏。”
“林晚!”爸终于沉下脸,重重地喝了一声,“给你弟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道歉?
林晚觉得荒唐至极。
偷钱的人安然无恙,受害者却要道歉?
这是什么道理?
“爸,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活该被你们吸血?”她直视着父亲的眼睛,“因为我是姐姐,所以我就必须无条件为他付出?我的钱,我的精力,我的人生,都是可以随时被牺牲的吗?”
爸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眼神躲闪。
“一家人,说什么牺牲不牺牲的,太难听了。”他含糊地说道。
“难听?”林晚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真正难听的,是你们做出来的事!”
她不想再跟他们多说一个字。
多说一句,都是对自己的凌迟。
她转身回到自己那个狭小的、久不住人的房间,从床底拖出一个积满灰尘的行李箱。
“砰”的一声打开。
她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她大部分的物品都在出租屋里。这里,不过是几件旧衣服,和一些承载着可笑回忆的小物件。
妈跟了进来,看到她来真的,彻底慌了。
“林晚,你真要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你弟弟以后怎么办?”
在她的潜意识里,林晚走了,就意味着家里的一个重要财源断了。
林晚没有理她,只是机械地把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
“你不能走!”妈冲上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衣服,扔在地上,“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敢踏出这个家门,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又是这一招。
一哭二闹三上吊。
以前,林晚每次都会心软,都会妥协。
但今天,她不会了。
她看都没看地上的衣服,平静地绕过母亲,去拿桌上的相框。
相框里是她和林涛小时候的合影。
照片上,她背着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林涛,笑得一脸灿烂。
那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可现在看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把照片抽出来,当着母亲的面,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
“啊——你这个不孝女!”
妈尖叫着,像是被撕碎了心脏,扑上来对她又打又掐。
林晚没有反抗。
手臂上,脖子上,传来**辣的疼痛。
就当是,还了这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吧。
爸和林涛也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拉开疯狂的母亲。
“够了!别闹了!”爸吼道。
客厅里一片狼藉。
妈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翻来覆去地骂着“白眼狼”、“不孝女”。
林涛站在一旁,看着满地狼藉和状若疯癫的母亲,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林晚默默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
她走到门口,换上鞋。
整个过程,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林晚!”
在她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爸在身后叫住了她,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
“你真的想好了?踏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林晚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
“好。”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重如千钧。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砰!”
沉重的关门声,隔绝了身后的哭喊和咒骂。
也隔绝了她二十多年的噩梦。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打在她身上,拉出长长的、孤单的影子。
她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向电梯。
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
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解脱。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爸爸”,没有丝毫犹豫,按下了关机键。
世界,瞬间清净了。
她该去哪里?
她身无分文,出租屋回不去了。
夜风吹来,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得她**在外的皮肤一阵冰冷。
她茫然地站在小区门口,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第一次感到了无助。
就在这时,一束车灯由远及近,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清隽而熟悉的脸。
“林晚?”
是姜琛。
她的大学同学,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现在是一名律师。
他看着她红肿的眼眶和手边的行李箱,微微蹙眉。
“上车。”
没有多余的问话,只有两个字,却让林晚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依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