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长城事件,如同在平静(至少表面平静)的咸阳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翌日朝会,嬴政虽未直接提及昨夜异象,但精神明显亢奋了许多,对我所奏请的天工院各项事宜,几乎有求必应,甚至主动提出扩大试验田规模,并催促加快新式军械的研发。看向我的目光,那份灼热几乎不加掩饰。
退朝时,李斯缓步走到我身侧,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云客卿昨夜受惊了。”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蒙将军性子刚直,若有冲撞,还望客卿海涵。”
“丞相言重了,”我微微欠身,“蒙将军忠勇为国,心系陛下安危,些许误会,说开便好。”
李斯笑了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客卿胸襟开阔,令人佩服。只是……”他话锋微转,声音压低了些,“客卿身负仙缘,动静皆非凡响。这咸阳城,人多眼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客卿行事,还需……多加斟酌,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徒让陛下忧心。”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是警告和试探。他在提醒我,昨夜之事影响太大,也暗示他知道我正处于风口浪尖。
“多谢丞相提点。”我神色不变,“云舟行事,只为助陛下稳固江山,若有宵小之辈因此不安,那正说明云舟做对了。”
李斯目光微凝,深深看了我一眼,不再多言,拱手离去。
回到天工院,气氛明显不同。工匠们看我的眼神,除了之前的敬畏,更多了几分看待“神人”般的狂热。工作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然而,暗流也随之涌动。
先是造纸坊莫名失火,幸亏发现及时,只烧毁了些许原料。接着,一名参与水泥烧制的工匠,被发现溺亡在渭水支流,经查,此人前几日曾与一名来历不明的商贩接触过。章邯加强了戒备,日夜巡逻,但敌暗我明,防不胜防。
我知道,这是有人坐不住了。李斯?宗室?还是六国遗孽?都有可能。
这一日,我正在指导铁匠坊尝试用新法打造一把马镫和高桥马鞍的样品(这是下一步提升骑兵战斗力的关键),章邯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客卿,有发现。”他屏退左右,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造型奇特的青铜符节,上面刻着诡异的蛇形纹路。“这是在溺亡那名工匠的住处暗格里找到的。”
我接过符节,入手冰凉,纹路古朴,透着一股邪气。“这是何物?”
“罗网。”章邯吐出两个字,脸色阴沉,“一个非常隐秘,据说效忠于……楚地某位贵族的杀手组织。行事狠辣,不死不休。”
楚地?昌平君?项燕余孽?我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名字。看来,六国遗族已经将我视为必须除之而后快的心腹大患了。
“看来,有人不想看到大秦变得更强大。”我将符节丢还给章邯,“章将军,天工院的防卫,还需再加强。另外,想办法查查这个‘罗网’的底细。”
“诺!卑职已增派了三倍人手,明哨暗卡,日夜不休。”章邯顿了一下,“客卿,敌暗我明,是否……请示陛下,动用黑冰台……”
黑冰台,嬴政麾下最神秘、最强大的特务机构。
我摇了摇头:“不必。此时动用黑冰台,反而显得我们束手无策。况且,陛下日理万机,不宜以此等小事烦扰。”我要建立的是自己的势力和威信,不能事事依赖嬴政。
章邯有些犹豫,但还是应道:“卑职明白。”
我沉吟片刻,道:“对方既然用了江湖手段,我们也不必一味固守。章将军,你在军中多年,可认识一些……身手好,信得过,又不太拘泥于常法的游侠儿或者退伍老卒?”
章邯眼中精光一闪:“客卿的意思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淡淡道,“我们需要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也需要一些,能在暗处办事的人。经费从天工院秘密账目支取,人选由你把关,要绝对可靠。”
章邯深深看了我一眼,抱拳道:“卑职,这就去办!”
章邯的效率很高,几天后,一批身份各异的人,以各种名义被“招募”进了天工院,有的成了杂役,有的成了护卫,有的甚至混入了工匠队伍。他们看似普通,但眼神锐利,行动敏捷。一支隶属于我个人的秘密力量,开始悄然成型。
同时,天工院的成果也在不断涌现。标准化打造的零件开始尝试组装第一批新型弩机。马镫和马鞍的样品经过测试,效果惊人,一名擅长骑射的护卫装备上后,在马上的稳定性和灵活性大大提升。嬴政得知后,大喜过望,直接下令秘密赶制,优先装备北军和宫廷卫队。
日子在忙碌与警惕中度过,表面的平静下,杀机四伏。
一个月圆之夜,我正在书房整理杂交水稻的观察记录(试验田的稻谷长势极好,远超预期),忽然,窗外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夜枭啼叫般的声音。
这是章邯安排的暗哨示警!
几乎是同时,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院墙,落地无声,直扑我的书房而来。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手中短剑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
“罗网?”我心中一凛,放下竹简。
书房门被猛地撞开,两名伪装成杂役的护卫怒吼着迎了上去,瞬间与刺客缠斗在一起。兵刃交击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然而,刺客身手极高,而且人数占优。两名护卫很快落入下风,身上挂了彩。
眼看一名刺客突破防线,毒剑如毒蛇般刺向我的面门。
我瞳孔微缩,正要启动袖中最后的防御手段(一次性的高压电流释放)。
“咻!”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穿了那名刺客的手腕!毒剑“当啷”落地。
紧接着,院墙内外响起更多脚步声和弓弦震动之声。章邯亲自带着精锐护卫赶到,更有数名新招募的“好手”从阴影中扑出,手段狠辣,直接攻向刺客要害。
形势瞬间逆转。
刺客见行动失败,毫不恋战,立刻发出尖啸,试图撤退。
“留下活口!”章邯冷喝。
一场激烈的追逐与围杀在院落中展开。最终,大部分刺客被当场格杀,只留下两个重伤被擒。
章邯走到我面前,单膝跪地:“卑职护卫不力,让客卿受惊了!”
“起来吧,章将军应对及时,何罪之有。”我扶起他,看着满地狼藉和血迹,眼神冰冷,“看来,有人是铁了心要我的命啊。”
“客卿,被抓的两人,嘴巴很硬,服毒自尽了。”一名负责审讯的护卫前来汇报。
又是死士。
我走到一名刺客的尸体旁,蹲下身,仔细检查。在他的耳后,发现了一个与那枚符节上相似的、细微的蛇形纹身。
“罗网……”我喃喃道,“查,顺着这条线,给我狠狠地查!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些毒蛇!”
“诺!”章邯领命,眼中闪过厉色。
这一次的刺杀,虽然未能成功,却像一记警钟,让我彻底明白,在这大秦的权力中心,温情脉脉的面纱之下,是你死我活的残酷斗争。
光有技术,不够。光有嬴政的信任,也不够。
我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足以震慑宵小,甚至……影响棋局的力量。
杂交水稻即将丰收,新式军械也在稳步推进。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我看向北方,那是长城的方向,也是蒙恬大军驻扎的方向。
或许,该找个机会,去边境看看了。毕竟,帝国的威胁,从来不止于内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