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六年,我每天在菜市场为三毛钱跟小贩讨价还价。而我的丈夫,
正挽着年轻女孩的手逛奢侈品店。他嘲笑我:“你看看自己,哪点配得上现在的我?
”直到慈善晚宴上,主办方恭敬地迎向我:“沈总,您捐的三千万已到账。”聚光灯下,
我脖颈上的翡翠项链熠熠生辉——那是三年前在苏富比拍卖会,
以八千万落槌的“盛世牡丹”。---菜市场里永远混杂着一种复杂的气味,
鱼腥气、泥土味、熟食摊的油腻香,还有人群摩肩接踵带来的微妙的汗味。下午四点的光景,
日光斜斜地从锈蚀的顶棚缝隙漏下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沈未挤在人群里,手指捻着一把空心菜的尾端,指甲盖掐进去,留下一个月牙形的印子。
“阿姐,三毛,就便宜三毛,这把菜叶尖都有点蔫了。”她声音不高,
带着点常年操劳留下的沙哑,语调却是柔和的,甚至有点不易察觉的恳切。
小贩是个黝黑的中年汉子,系着沾满污渍的围裙,挥着蒲扇驱赶苍蝇,
闻言扯着嗓子:“哎呀沈姐,现在进货价都涨成什么样了,真的是一分钱不赚你的啦!
”沈未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堆叠起来,像被时光细细揉过的纸。她没再坚持,
从洗得发白的帆布钱包里抽出几张零钞,小心地数好递过去。“那给我称一下吧。
”接过找零和用塑料袋装好的青菜,她拎起放在脚边的环保袋,
里面装着刚买的排骨、一块老豆腐,还有几颗土豆。袋子有些沉,勒得她指节微微发白。
她得赶在五点半前回家,把汤炖上,周铭说他今晚会回来吃饭。虽然,
十次里有八次是等不到的。走出菜市场喧嚣闷热的包围,外面的空气稍微清爽些。
她腾出一只手,将额前被汗水濡湿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路边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奔驰,
车窗贴着深色的膜,
映出她模糊的身影——一个穿着宽松亚麻衫、身形消瘦、面色有些憔悴的女人。
三十岁的年纪,却好像已经提前浸透了中年的疲惫。只有偶尔抬眼时,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
会掠过一丝被生活磨蚀得几乎看不见的光亮,像藏在厚重云层后的寒星。她没多看,
拎着沉重的袋子,走向不远处的公交站台。就在她等公交的时候,
那辆奔驰的车窗无声降下一条缝。驾驶座上,周铭的助理小张飞快地收回视线,
有些不安地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的男人。周铭正低头看着手机,
屏幕上是某个合作方发来的晚宴邀请函。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
袖口露出的一截白衬衫雪白挺括,
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他比六年前发迹初期更显成熟英挺,眉骨隆起,鼻梁高耸,
只是那双曾经带着笑意和温情的眼睛,如今沉淀下来的是商人的精明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浮躁。
“周总……”小张迟疑地开口。“嗯?”周铭头也没抬。“没……没什么,好像看到个熟人。
”小张含糊道,终究没敢说看见像老板娘的人在挤公交。周总最近身边总伴着那位林**,
公司里风言风语不少。周铭这才抬眼,顺着小张先前的目光方向随意扫过公交站台。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那个拎着鼓鼓囊囊购物袋、背影单薄的女人一闪而过。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松开,像是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是有点眼熟,
但无关紧要。他重新低下头,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去恒隆广场。”车子无声地启动,
汇入车流,与站台上那个孤寂的身影背道而驰。---恒隆广场光可鉴人,冷气开得很足,
空气里弥漫着奢侈品牌特有的香氛。周铭挽着林薇的胳膊,走进一家珠宝店。林薇很年轻,
大概二十出头,脸上带着被娇宠出来的明媚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天真。她试戴着一枚钻戒,
在灯下反复欣赏着手指上闪烁的光芒,声音甜得发腻:“周铭哥,你看这个好看吗?
”周铭看着她葱白的手指,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喜欢就包起来。
”店员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手脚利落地开票。林薇满足地倚着他,目光在柜台里流连,
忽然落在一枚翡翠胸针上,样式有些老气,但颜色翠绿。“那个也拿出来看看。
”店员依言取出。林薇拿在手里把玩,撇撇嘴:“这个绿色……感觉好土啊,
像我妈那个年纪戴的。”她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看向周铭,“周铭哥,
你那个家里的……她是不是就喜欢这种呀?我看她总穿得灰扑扑的。
”周铭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沈未。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
扎在他如今风光体面的生活表层之下。他脑海里闪过沈未的样子,
永远是那些洗得发白的衣服,素面朝天的脸,在菜市场为了几毛钱斤斤计较的姿态,
还有偶尔看着他时,那种平静到让他莫名心烦的眼神。他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丝混杂着嘲弄和某种复杂情绪的笑,语气却刻意放得轻慢:“提她做什么?
她那种品味,跟这翡翠不配。”他顿了顿,像是要彻底划清界限,补充道,“你看看你自己,
青春靓丽,穿戴什么都好看。她呢?早就跟这个世界脱节了。”林薇得意地笑了,
更紧地挽住他的手臂。周铭却感觉心头那根刺,似乎又往深处扎了一点。
他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再看看别的吧。”---周铭到家时,已经快九点了。推开门,
屋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廊灯,餐桌上盖着防蝇罩,客厅里静悄悄的。沈未坐在沙发一角,
就着落地灯看书。是一本很旧的《诗集》,纸张泛黄。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
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说:“回来了。汤在锅里,菜可能冷了,要热一下吗?
”她身上是一件半旧的纯棉睡裙,洗了很多次,颜色褪得发白。头发松松挽在脑后,
露出清晰瘦削的锁骨。脸上没有脂粉,皮肤底子仍是好的,白皙,却缺乏光泽,
是一种长期劳心劳力后的倦怠。周铭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玄关的衣架上,松了松领带。
他闻到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清淡的汤水香气,
混合着沈未身上那股淡淡的、像是皂角一样的干净味道。这味道,这场景,过于熟悉,
熟悉到让他感到一种沉闷的窒息。他曾几何时,也是在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
喝着沈未熬的汤,觉得拥有了全世界。可现在……他的目光掠过她手中的旧书,
掠过她朴素到近乎寒酸的衣着,再对比刚才在商场里林薇的光鲜亮丽,
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了上来。“不用了,在外面吃过了。”他声音有些生硬,走到客厅,
给自己倒了杯水。沈未“嗯”了一声,视线重新落回书页上,
手指轻轻拂过一行字:“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周铭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想起很多年前,他们还在大学校园,
他就是在图书馆看到她安静读这首诗的侧影,被那种沉静的气质吸引。那时她也是这样,
素净,却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玉。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他辞去稳定工作下海经商?
是他第一次拿到大额订单兴奋地告诉她?还是他公司规模越来越大,应酬越来越多,
回家越来越晚?他放下水杯,玻璃杯底与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沉寂。“沈未。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冷。沈未再次抬头,
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周铭看着她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那股烦躁更盛。
他不想看到她总是这样,好像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在她心里激起波澜。他成功了,有钱了,
她却还固守在这个破旧的房子里,过着清贫教师一样的生活,
这让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和成就,在她面前都像个笑话。“我们谈谈。”他说。“谈什么?
”沈未合上书,放在膝上。周铭深吸一口气,
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理直气壮些:“你看现在,我的公司发展得不错,
接触的圈子也不同了。很多时候需要应酬,携带家眷……你……”他斟酌着用词,
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你是不是也应该稍微……注意一下?
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学学化妆?别整天……围着锅台转,或者看这些没用的书。
”他说到最后,语气里还是忍不住带上了惯有的轻蔑。尤其是看到那本《诗经》,
“没用的书”。沈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她的眼神很静,像深秋的潭水,
映出他此刻有些咄咄逼人的身影。那目光让周铭莫名地感到一丝狼狈,
仿佛自己精心构建的成功外壳,在她面前不堪一击。他有些恼羞成怒,
语气变得更冲:“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外面的世界完全脱节了!
我们之间还有共同语言吗?你哪一点还配得上现在的我?你知不知道,
别人带的夫人、女朋友,都是什么样的?”他终于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用最伤人的方式说了出来。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墙壁上老式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规律得令人心慌。沈未放在书脊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但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她只是缓缓地站起身,睡裙的布料垂下,
勾勒出她过于纤细的腰身。她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周铭几乎要以为她会哭,会闹,
会像他想象中那些普通女人一样歇斯底里。但她没有。她只是极轻地笑了一下,
嘴角弯起的弧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嘲弄?周铭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配不上?”她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周铭的耳膜。“周铭,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拿到项目定金,三千块钱,你抱着我转圈,说以后要让我住大房子,
穿最漂亮的衣服吗?”周铭呼吸一窒。沈未却没有等他的回答,她抱着那本旧书,
转身走向卧室,声音平静无波:“菜在厨房,饿了自己热。我睡了。”她关上卧室门,
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那声音,像是一个句点,沉重地落在了周铭的心上。
他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明明穿着昂贵的西装,站在自己买下的房子里,却忽然觉得,
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一种空落落的恐慌,悄无声息地攫住了他。
---几天后,周铭收到了本市年度慈善晚宴的邀请函。
这是顶尖商圈和名流才能涉足的场合,意味着他的身份和地位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认可。
他特意推掉了所有安排,准备隆重出席。他原本想带林薇去,但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
他第一次对沈未开了口:“明晚有个慈善晚宴,要求带女伴。你……准备一下。
”他想象着沈未手足无措,或者欣喜若狂的样子。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嘲讽的说辞,
比如“你没有礼服吧?我带你去买一件便宜的应急?”然而,
沈未只是从备课的教案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只说了一个字:“好。
”没有惊喜,没有慌乱,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好像他只是在通知她明天记得交水电费。
周铭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股无名火又窜了起来。他冷哼一声,甩下一张卡:“拿去,
买身能见人的行头!别给我丢脸!”说完,摔门而去。沈未看着那张被他拍在桌上的银行卡,
眼神里终于掠过一丝清晰的讥诮。她没有动那张卡,只是继续低头批改学生的作业。
红色的笔迹,落在本子上,勾勾画画。---慈善晚宴设在市中心的七星酒店宴会厅。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衣香鬓影的身影。
空气里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穿着定制礼服的社会名流、商界巨擘、娱乐圈明星手持香槟,
低声谈笑,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上流社会的奢华与格调。周铭穿着一身高定的西装,
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他身边跟着精心打扮过的林薇,一袭粉色曳地长裙,妆容精致,
脖子上戴着周铭刚送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她挽着周铭,
脸上带着兴奋和些许怯场的好奇,四处张望。周铭很满意这种氛围,
也很满意林薇带来的回头率。他端着酒杯,与人寒暄,努力融入这个圈子。“周总,这位是?
”有相熟的生意伙伴过来打招呼,目光落在林薇身上。“哦,这是我的女伴,林薇**。
”周铭笑着介绍,刻意忽略了“女友”这个称谓。林薇娇羞地依偎着他。那人会意地笑笑,
举杯示意。周铭正志得意满,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入口处,整个人猛地僵住。沈未来了。
她穿着一身烟灰色的绉纱长裙,款式极简,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剪裁精妙,
完美地贴合着她纤细却不失玲珑的身段。裙子长度及地,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曳动,
像笼罩着一层江南的烟雨。她**的脖颈和锁骨线条优美流畅,上面佩戴着一串翡翠项链。
那翡翠……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周铭也能感受到那项链的不凡。浓郁的绿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