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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慧坐过牢的事,是不是你捅到厂里去的?”
顾承廷几步跨到她面前,眼底的审视几乎要将人洞穿。
林雪歆怔在原地,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我没有。”
顾承廷冷哼一声:
“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不是你又是谁?”
“现在厂里上上下下都在传淑慧坐过牢的事,不仅她工作保不住,我也被牵连,在家停职反省!”
林雪歆简直要气笑了。
机械厂这两年扩了好几次规模,新招的工人里,难保没有周淑慧老家那边的人。
知道些陈年旧事也不足为奇,怎么就笃定是她做的?
可一想到奶奶留下的玉观音还在他手里,她只能压下翻涌的火气,声音尽量平稳:
“我从没跟任何人提过周淑慧的过去,以后也不会。”
看着她眼底坦荡,顾承廷心头莫名一动。
他想起当年在知青点,有人背后嚼她舌根,说她“城里来的娇小姐,假清高”。
他气不过跟人打了一架。
她知道后,一边心疼地给自己上药,一边淡淡开口:
“嘴长在别人身上,她要说什么我管不着,我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不议论旁人就够了。”
那时他就觉得,这个姑娘跟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她正直善良,骨子里都带着读书人的孤傲。
那是他第一次对女孩动了心。
思及此,顾承廷抿了抿唇,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周淑玲突然跌跌撞撞冲进来:
“承廷哥,你快去医院看看吧,我姐知道因为那件事厂里把她开除了,说临走前想见你最后一面!”
顾承廷吓得脸色发白,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拉着林雪歆就往医院跑。
县城医院。
周淑慧的病房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看热闹的家属堵在走廊里,伸着脖子往里面看。
顾承廷拨开人群挤进去,脚步突然顿住。
周淑慧正坐在窗台上,一条腿已经荡在窗外,楼下是三四层楼高的水泥地。
顾承廷的声音发紧,往前挪了半步又不敢动:
“淑慧,你先下来,有话咱们好好说。”
周淑慧哭得肩膀直颤,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承廷哥,我没脸活了,我的一辈子都毁了啊......”
周淑玲只知道在一旁哭着叫姐姐。
场面一片混乱。
顾承廷挪动着上前,想要把周淑慧拉下来,却被她厉声喝止:
“别过来,否则我马上就跳下去!”
她抹了把泪,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执拗,“承廷哥,今天叫你过来,我就是想问你最后一句。”
“如果没有林雪歆,你会不会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
“会!”
顾承廷想也没想就点头,“你放心,不管怎样,我都会照顾你和玲玲一辈子!”
说完,他突然转过头,拽住林雪歆的胳膊:压低了声音: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跟淑慧表个态啊。”
林雪歆猛地甩开他的手:
“我表什么态?”
他和周淑慧才是领了证的夫妻,有她这个外人什么事?
“你!”顾承廷被她的态度激怒,脸涨得通红,突然拔高声音,“要不是你当年非要二八大杠接亲,淑慧能进去吗?”
“好不容易等她出来,你又把这件事捅出去,害她丢了工作!”
林雪歆整个人都懵了。
她还记得结婚前,顾承廷攥着空瘪的钱袋红了眼,说凑不齐“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怕委屈了她。
是她笑着说:“面子是给旁人看的,我要的是跟你过日子。什么都不用准备,骑着二八大杠来接我,就够了。”
她处处替他着想,想把两个人的日子过红火,如今倒成了罪人?
“你不说话是吧?”
顾承廷见她不动,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
绿莹莹的玉身在他掌心泛着冷光,是那枚奶奶留下来的玉观音。
“给淑慧道歉,不然我现在就砸了它!”
林雪歆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
她咬着牙,朝着周淑慧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虚荣,你也不会坐牢,以后顾承廷会照顾你们姐妹一辈子。”
抬眸的瞬间,她正撞上周家姐妹俩挑衅的眼神。
围观人群议论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今早听机械厂来的人说,这姑娘坐过牢要被开除,我就觉得不对劲,你看果真另有隐情。”
“可不是嘛,害了人家一辈子,刚才态度还那么差,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还好顾厂长是个有情有义的,不然这姑娘这辈子真就毁在她手里了......”
她站在原地,感受到身后的一双双鄙夷的眼睛。
突然觉得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