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杯的赛程,从10月一直进行到12月。
我跟医生确定好安乐死的日期后。
电视屏幕上正在放平南喻的赛前采访。
他是本次姚氏杯被大家赋予期待值最高的国内选手。
“平大师,您对本次夺冠有信心吗?”
平南喻正不耐烦的把话筒推开。
他身后,一个女人将他重新拉到镜头前。
她在国际上也很出名,被誉为最美女棋手。
也是平南喻的师妹,吴期远。
“师哥,大家都在问你呢。”
很少有人能逼平南喻做他不喜欢的事。
吴期远算其中一个。
平南喻无奈的拿起话筒。
“赛前,我不想那么多。”
吴期远扁着嘴,凑过去小小声。
“师哥这样说就是有信心。”
嘴角扬着的两个梨涡能让人心都化了。
如果是我这样回答媒体的采访。
平南喻一定会说我在胡闹。
但镜头里的他,只是揉了揉吴期远的头发,说了句,“你呀。”
后来的采访我大多都没记住。
只记得结束时,有人问了平南喻一个很冒犯的问题。
“有什么能跟我们分享的秘密吗?”
吴期远站在会议室门边等他。
平南喻看她那一眼很深。
看完,收回视线,低着头看足尖。
收音差到我差点没听见。
“我说的不喜欢,不是真心话。”
这是那一天我后悔的第二件事。
为什么总对平南喻的一切都抱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明明都是快死的人了。
为什么还非得把他几年前说的一句话记在心里?
可棋盘里的每颗子都有深意。
平南喻是个天才。
总能让我这个笨蛋,成为死棋。
我年纪小的时候,挺爱吃醋。
跟平南喻的事又是家里定下的。
近乎无法无天的霸着他不放。
哪怕他整个人像块捂不热的冰。
还是央着他带我去见棋院里那些人。
吴期远就是我在那时候认识的。
一群高智商又淡漠的人,喝了几瓶啤的,上头又上脸。
那群人挺爱逗平南喻的,追着他开玩笑。
“平南喻,非要说你就没对小师妹动过心?”
“今天你未婚妻在这,我们就当着她的面帮你排个雷。”
“你说句实话,到底有没有。”
平南喻醉了,酒气熏红了无框眼镜下的眼。
他很慢很慢的看了我一眼,低声道。
“我不喜欢那种类型的。”
提着的心放下了,后来我拖着平南喻回家。
看着他冲进房间去翻那张残谱。
在书房里关了两天,靠输营养液才把人拉回来。
他白着一张脸跟我说,“楚稚,我解不出来了……”
那年我二十一岁,以为他真的很想娶我。
我说,“没事,平南喻。”
“我们也不是非得结婚,柏拉图不是也挺好?”
他点头时没看我。
后来我们就真的默契的没再提过那张残谱的事。
平南喻在国际赛上的成绩越爬越高,也从六段成了九段。
平家的人都催他把手边的事情放放,赶快把那张残谱解出来。
他次次都点头,也次次都跟我说。
“楚稚,不是我不想解。”
“你别逼我了,行不行?”
后来我学乖了,每当有人问起我跟平南喻的事,我总说。
“等他比赛完吧。”
这次的姚氏杯,也有我的采访。
在平南喻跟吴期远拎着包走的时候。
那段短暂的采访才可怜巴巴的放出来。
记者追上去问平南喻,对他的私生活极感兴趣。
“要对您的未婚妻说的点什么吗?”
那双冷淡的,黑色的瞳孔缓缓聚焦在我脸上。
他半响才说了句,“她瘦了。”
从确诊到现在,我瘦了快二十斤。
镜头前能清晰的看见颧骨带起的凹陷。
平南喻不知道,我不是瘦了。
我是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