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民政局门口那鲜红的“囍”字,
在我的视网膜上烙下了一个滚烫的印记。我穿着精心挑选的小白裙,手里攥着户口本,
心脏像揣了一只小鹿,每一次跳动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陈阳,我的男友,不,
是即将成为我丈夫的男人,就站在我身边。他今天也穿得格外精神,一身笔挺的西装,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握着我的手,掌心却有些潮湿,我以为他是和我一样,
因为紧张和激动。“婉婉,再等一下。”就在我们排的队即将轮到我们,
只剩下最后一对新人的时候,陈阳忽然拉住了我,把我拽到了一旁的大理石柱后面。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完全没了刚才的意气风发。“怎么了,阿阳?
是不是忘了带什么东西?”我关切地问,伸手想帮他擦擦汗。他躲开了我的手,眼神闪烁,
不敢直视我:“婉婉,有件事……我必须现在告诉你。”我的心咯噔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用这种语气说出的话,
绝不可能是惊喜。“你说。”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陈阳深吸一口气,
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他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我欠了五十万的网贷。
”“什么?”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周围喜气洋洋的喧闹声瞬间褪去,
只剩下他这句话在我耳边无限循环。五十万。网贷。这两个词像两条毒蛇,缠住了我的脖子,
让我几乎窒息。我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但他那副沉重又带着一丝乞求的表情,清晰地告诉我,这是真的。
“你……你怎么会欠这么多钱?你不是说你的工资都存起来,准备付我们婚房的首付吗?
”我的声音在发抖,户口本的边角被我捏得变了形。我们在一起三年,
他一直是个上进、节俭的男人。我们计划得很好,他负责攒首付,我负责攒装修和家电的钱。
为了这个目标,我几乎不买新衣服,化妆品都用平价替代,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半花。
他低下头,声音艰涩:“我……我去年投资失败了,不想让你担心,
就想着自己悄悄把窟窿补上。一开始只是借了一点,没想到利滚利,
越滚越多……”“投资失败?”我冷笑一声,心脏却像被针扎一样疼,“陈阳,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五十万,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你瞒了我多久?
”“一年……多一点。”他囁嚅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婉婉,我知道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只要我们把这个坎迈过去,
以后我赚的每一分钱都交给你管,好不好?”我看着他这张熟悉的脸,此刻却感到无比陌生。
一年多,整整一年多的时间,他就揣着这么大一个秘密,和我谈情说爱,规划未来。
他看着我为了省钱挤地铁、吃食堂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是愧疚,
还是觉得我这个傻瓜很好骗?“所以呢?”我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现在告诉我,
是想做什么?让我和你一起背上这五十万的债,然后领证结婚?陈阳猛地抬起头,
眼神里燃起一丝希望,他急切地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婉婉,
你不是有三十万的嫁妆吗?那是你爸妈给你的。还有我们这几年你自己攒的,
应该也有二十多万吧?你先帮我还上,我们就能清清白白地开始新生活了!这笔钱,
算我借你的,我以后加倍工作,一定还给你!”我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凉了下去。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三年,准备托付一生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可笑。原来,
他不是在坦白,他是在摊牌。他选择在民政局门口,在我们即将成为合法夫妻的前一秒,
告诉我这个晴天霹雳。他算准了我对这场婚礼的期待,算准了我沉浸在幸福里的恋爱脑,
算准了我为了面子和所谓的爱情,会打落牙齿和血吞,用我父母给我的保障,
用我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去填平他那深不见底的窟窿。好一招釜底抽薪,
好一个精心算计。我笑了,是真的笑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却硬生生逼了回去。“陈阳,
”我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叫他的名字,“你的意思是,让我用我爸妈给我的三十万,
再加上我自己攒的二十万,一共五十多万,全部拿去给你还债。然后我们俩,身无分文,
从零开始,去领这个结婚证?”他听出了我语气中的不对劲,
脸上的乞求变成了慌乱:“婉婉,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这是我们婚后面临的第一个考验,只要我们同心协力……”“考验?”我打断他,
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周围排队的人纷纷侧目,“拿我的钱,去还你的债,这是对我的考验?
陈阳,你凭什么?”“就凭我爱你啊!婉婉,我们三年的感情,难道还抵不过这五十万吗?
钱没了可以再赚,我们的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他开始打感情牌,语气里充满了痛心疾首,
仿佛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不顾大局的人。我看着他这副嘴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家?
”我一字一句地反问,“陈阳,你告诉我,什么是家?家是两个人共同经营,是坦诚,
是责任。不是一个人挖好了巨坑,然后拖另一个人下水,美其名曰‘共筑爱巢’!
你欠下的债,凭什么要用我的未来去偿还?”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
戳破了他伪善的面具。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从苍白转为涨红,
最后变成了恼羞成怒的铁青。“林婉!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跟你坦白,是信任你!
是把你当成自己人才跟你说!你怎么这么自私,这么物质?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
”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嘶吼着。看错我了?我死死地盯着他,心脏的疼痛已经麻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原来,在他眼里,我不愿意倾家荡产地为他的错误买单,
就是自私,就是物质。我慢慢地,将自己被他攥得生疼的手臂抽了出来。然后,
我当着他的面,缓缓地、无比珍重地,将我那本崭新的户口本,放回了我的包里。
二我的动作很慢,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拉开拉链,放进户口本,再拉上拉链。
整个过程,我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陈阳的脸。他眼里的慌乱和难以置信,
清晰地倒映在我的瞳孔里。“林婉,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声音发颤,
伸手又想来抓我。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没什么意思。”我平静地看着他,
内心却像经历了一场海啸,所有的爱恋、憧憬和幻想,都在刚才那短短几分钟内,
被摧枯拉朽般地夷为平地,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废墟和冷硬的礁石。“陈阳,我们完了。
”我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这不是赌气,也不是威胁,
而是一个陈述句。一个在看清所有真相后,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完了?你说完了就完了?
林婉,你别太过分!”陈阳的音量瞬间失控,他英俊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
看起来有些狰狞,“就因为五十万,你就要跟我分手?就要毁了我们的婚礼?
你知不知道我爸妈为了我们的婚事,把老家的亲戚都请来了?你现在说不结了,
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你让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吗?”他不说这些还好,一说这些,
我心底最后一点点残留的温情,也彻底被怒火烧成了灰烬。“你的脸?”我气极反笑,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滑了下来,滚烫地灼烧着我的皮肤,“陈阳,
你瞒着我欠下五十万网贷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的脸?
你盘算着掏空我所有积蓄和嫁妆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的脸?你把所有亲戚都请来,
是想上演一出‘新娘含泪卖身救夫’的感人戏码,
好让你陈阳有情有义、觅得良妻的美名远扬吗?”“你……你胡说八道!
”他被我戳中了心事,气急败坏地反驳,“我没有!我只是想解决问题!
一家人就应该有难同当!”“我们现在还不是一家人。”我冷冷地纠正他,“而且,
就算我们领了证,我也不会当这个冤大头。陈阳,你不是投资失败,对不对?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刚刚那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我们在一起的这三年,
他花钱一直很大方,尤其是在朋友面前,总是抢着买单。我以为那是他家境尚可、为人豪爽。
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豪爽”,恐怕都是用网贷堆砌出来的虚荣。一个真正懂得投资的人,
怎么会陷入五十万的网贷泥潭?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陈阳的眼神剧烈地闪躲起来,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不是投资,是赌。网络堵伯。
只有这个无底洞,才能让一个有稳定工作的年轻人,在短短一年内,背上如此沉重的枷锁。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你走吧。”我收回视线,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这个婚,
我不会结了。”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林婉!”陈阳在我身后怒吼,
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你今天敢走,我们就真的完了!你别后悔!”我猛地甩开他,
回头看着他那张既愤怒又恐惧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了你。陈阳,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你那不是爱,是寄生。我林婉,不做你的宿主。”说完,
我不再理会他的咆哮,快步走出了民政局的大门。外面的阳光依旧明媚,
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我家的地址,
然后整个人就瘫软在了后座上。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就像我这三年的感情,
轰轰烈烈地开始,却以这样一种荒诞、惨烈的方式,仓促落幕。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汹涌而出。我不是为陈阳哭,我是为我自己哭。为我那被欺骗、被算计的三年青春,
为我那曾经纯粹炙热、如今却被践踏得一文不值的真心。回到家,
我爸妈正喜气洋洋地准备着晚上的家庭庆祝宴。看到我一个人红着眼睛回来,
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婉婉?怎么了?不是去领证了吗?阿阳呢?”我妈迎上来,
焦急地问。我再也撑不住,抱着我妈放声大哭。我断断续续地,
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从陈阳坦白欠债,到他理直气壮地让我用嫁妆还钱,
再到我最后的猜测和决裂。客厅里一片死寂。我爸,一个平日里温和儒雅的男人,
气得浑身发抖,他一拳砸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茶几上的杯子跳了起来,
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畜生!简直是畜生!”我爸的眼睛都红了,“他这是骗婚!是诈骗!
婉婉,幸好你没签那个字!幸好!”我妈紧紧地抱着我,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她心疼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声音哽咽:“我苦命的女儿啊……怎么会遇到这种人……是我们不好,
是我们看走了眼……”我摇着头,把脸埋在妈妈的怀里:“不怪你们,妈……是我自己傻。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是陈阳的妈妈,我未来的婆婆,
周兰。我不想接,直接按了挂断。可她锲而不舍,一遍又一遍地打过来。我爸一把抢过手机,
按了接听,还开了免提。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周兰尖锐刺耳的声音:“林婉!你什么意思?
我儿子都放下身段求你了,你还敢跟他闹脾气?你人呢?证领了没有?我告诉你,
今天这个婚必须结!我们家为了娶你,脸都丢尽了,你想让我们成为全村的笑话吗?
”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劈头盖脸地一顿指责。我爸气得脸色发紫,
他对着手机怒吼:“周兰!你还有脸说!管好你那个好儿子吧!欠了五十万的赌债,
想让我女儿给他填坑?做梦!这个婚,我们不结了!你们陈家,爱找谁结找谁结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爆发出比之前更尖锐的叫声:“什么?五十万?那个兔崽子!
他不是说只有二十万吗!……不对,亲家,你听我解释,这事儿肯定有误会!
阿阳是个好孩子,他就是一时糊涂,你们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毁了孩子们的幸福啊!
”“小事?”我爸冷笑,“五十万是小事?
让我女儿拿自己的血汗钱和嫁妆去填你儿子的赌债,这也是小事?周兰,我告诉你们,
从今往后,我们两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也别再来骚扰我女儿!”说完,
我爸狠狠地挂断了电话,然后直接把号码拉黑了。我看着我爸妈愤怒又心疼的脸,
心里最后的一点犹豫也烟消云散了。是啊,幸好。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三我以为事情会就此结束。我和陈阳,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是各担苦果。
我舔舐情伤,他面对巨债。但我显然低估了他们一家的**程度。当天晚上,
就在我们家气氛一片凝重,连晚饭都没人动一下筷子的时候,门铃被按得震天响。
我爸通过猫眼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是陈阳和他妈周兰。“别开门。”我爸冷冷地说。
但周兰显然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她在门外开始大声叫嚷:“林婉!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你给我出来!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清楚!你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毁了我儿子的前程!
”她的声音又高又尖,穿透力极强,引得楼道里都有邻居探出头来看热闹。
我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不能让邻居看笑话,
让他们进来吧。”我妈叹了口气,对我爸说。我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了门。门一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