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青露匆匆进来,"侯爷一早出门了,留话说三日后才回。"
云芷松了口气,又莫名失落。也好,趁这时间查查那块残玉的来历。
她刚取出木箱,忽听院中一阵喧哗。推窗一看,几名侍卫押着个灰衣人跪在院中。
"怎么回事?"云芷披衣出去。
"回夫人,抓到一个探子。"侍卫首领抱拳,"昨夜潜入侯爷书房,被凌霄发现了。"
云芷走近一看,那人竟是周嬷嬷的儿子!他抬头看见云芷,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谁派你来的?"云芷强自镇定。
"二**何必装傻?"男人冷笑,"大夫人让我提醒您,别忘了约定。"
云芷面色一白:"带下去,等侯爷回来发落。"
回到房中,她双手仍止不住发抖。继母派人监视侯府,必是担心她说出替嫁真相。可如今沈晏似乎认定她是救命恩人,这局面...该如何收场?
她摩挲着那块残玉,突然想到一个地方,母亲生前常去的慈安寺。寺中老住持或许知道这玉的来历。
"备车。"云芷起身,"我要去上香。"
三更梆子刚过,云芷就被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惊醒。
"夫人!快开门!"是管家焦急的声音。
云芷匆忙披衣起身,拉开门闩。管家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外:"侯爷喝醉了,非要见您,老奴实在拦不住..."
话音未落,一个沉重身躯已经压了过来。浓烈的酒气熏得云芷后退两步,沈晏整个人倒在她肩上,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颈间。
"侯爷?"云芷试探地唤道,双手却不由自主环住他的腰。
沈晏抬起头,眼神涣散,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盯着云芷看了许久,突然咧嘴一笑:"找到了..."
管家识趣地退下,顺手带上了门。云芷还未来得及反应,沈晏已经将她打横抱起,几步走到床前,轻轻放下。
"侯爷醉了,妾身去煮醒酒汤..."云芷想逃,却被一把拽回。
"别走。"沈晏声音沙哑,双手捧起她的脸,"这次...不准再消失了。"
云芷屏住呼吸。月光透过窗纱,在沈晏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与平日的冷峻判若两人。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沈晏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三年...整整三年..."
云芷心如擂鼓:"侯爷认错人了..."
"撒谎。"沈晏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这双眼睛...我死都认得。"他手指下滑,轻触她肩头包扎的伤处,"还有这个月牙疤..."
云芷浑身发颤。沈晏的指尖像带着火种,所到之处皆燃起一片灼热。
"那日枫林里,你也是这样发抖。"沈晏声音低沉,带着醉意的温柔,"一边哭一边给我扎针...明明怕得要死,却不肯丢下我..."
云芷脑中闪过碎片般的画面——雨中的枫林,染血的溪水,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难道她真的救过沈晏?为何记忆如此模糊?
沈晏突然将她搂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为什么不肯承认?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这委屈的语气让云芷鼻尖一酸。她犹豫片刻,终于抬手回抱住他:"侯爷很好...是妾身..."
话未说完,沈晏身体一歪,倒在床上睡着了。云芷小心翼翼为他脱去外袍和靴子,拧了湿帕子擦拭他脸上的汗渍。
沈晏在梦中皱了皱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芷儿..."
云芷僵住。芷儿?除了母亲,从没人这样唤她。
"别走..."沈晏呢喃着,将她拉入怀中。云芷不敢挣扎,怕惊醒他,只得僵着身子任他搂着。
沈晏的心跳声近在耳畔,稳健有力。云芷渐渐放松,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他衣襟上的纹绣。这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定远侯,此刻却像个孩子般依恋着她。
一滴泪无声滑落。若这是梦,她宁愿永不醒来。
晨光熹微时,云芷被一阵窸窣声惊醒。她猛然睁眼,发现沈晏已经坐起,正皱眉打量四周。
"侯爷醒了?"云芷慌忙起身,"妾身去准备醒酒汤..."
沈晏按住她,眼神已恢复清明:"昨夜...我可有说什么?"
云芷垂眸:"侯爷醉得厉害,倒头就睡了。"
沈晏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伸手抚上她肩头:"伤如何了?"
"好多了。"云芷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触碰。
沈晏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起身整理衣袍,又变回了那个冷峻的定远侯:"今日我要入宫议事,晚些回来。"
云芷点头,目送他大步离去,被褥间还留着他身上的松木香。她抱紧双膝,将脸埋入其中,深深吸气。
"夫人..."青露推门进来,见状欲言又止。
云芷抬头,强扯出一抹笑:"备水吧,我要沐浴。"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洗不去心头那股酸涩。昨夜沈晏的温柔像场幻梦,天一亮便消散无踪。他口中的"芷儿"叫的是谁?那个救他的姑娘,还是...真的她?
"夫人!"青露急匆匆跑来,"宫里来人了,说急召您入宫!"
云芷一惊:"何事?"
"说是宫里突发疫症,几位皇子公主都染病了,太医束手无策。有人举荐了您的医术..."
云芷心头一紧。谁会举荐她?她在京中从未公开行医。不及细想,她匆匆更衣,随宫人上了马车。
太医院内一片忙乱。云芷刚进门,就被一位老嬷嬷拉住:"可是定远侯夫人?快随我来!"
穿过几道回廊,云芷被带到一间偏殿。殿内躺着七八个孩子,最小的不过五六岁,皆面色发青,昏迷不醒。
"从昨日起陆续发病。"一位太医低声道,"症状像是中毒,却查不出毒源。"
云芷上前查看,翻开一个孩子的眼睑,又探了脉象。突然,她瞳孔一缩——这症状她见过!母亲去世前半年,曾有人送来一个类似病例,说是南疆奇毒...
"可有银针?"她急问。
太医递上针包。云芷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长针,在孩子指尖轻轻一刺,挤出一滴黑血。
"是'青丝缠'!"她笃定道,"南疆秘毒,中毒者十二个时辰内若不救治,必死无疑。"
满室哗然。一位年长太医皱眉:"夫人如何认得这等偏门毒物?"
云芷手上不停,已开始为第一个孩子施针:"家母是医女,曾见过类似病例。"
"可有解法?"
"需以金针引毒,辅以特殊药方。"云芷额头已沁出汗珠,"请备以下药材..."
她报出一串药名,太医们面面相觑,其中几味甚是罕见。
"快去准备!"一道威严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
云芷这才发现殿内还有旁人。透过纱质屏风,隐约可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身影。
"皇后娘娘!"众人慌忙行礼。
云芷手一抖,银针差点掉落。皇后亲临?此事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药材很快备齐。云芷亲自煎药,又为每个孩子施针。汗水浸透衣衫,手臂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发抖,她却不敢停歇。
"夫人,歇会儿吧。"老嬷嬷不忍道。
云芷摇头:"毒入心脉就来不及了。"
直到日头西斜,最后一个孩子的脸色终于转红润。云芷长舒一口气,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扶她过来。"皇后命令道。
云芷被搀到屏风后。皇后约莫四十出头,凤目含威,正细细打量她。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皇后突然问。
云芷一怔:"家母...名唤苏浣。"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苏浣...可是临安苏氏?"
云芷心跳加速:"娘娘认得家母?"
皇后不答,转而道:"今日多亏你出手。想要什么赏赐?"
云芷摇头:"举手之劳,不敢求赏。"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你与定远侯...相处可好?"
这突兀的问题让云芷手足无措:"侯爷待妾身...极好。"
"是么?"皇后轻笑,"本宫怎么听说,沈晏原本要娶的是云家大**?"
云芷血色尽褪,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娘娘明鉴..."
"起来吧。"皇后摆手,"本宫不过随口一问。倒是你...长得真像你母亲。"
云芷惊疑抬头,皇后却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改日再叙。"
云芷心神不宁地出宫,刚踏出宫门,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二**!"
云芷回头,见是云家老仆赵伯,神色慌张地跑来:"可算等到您了!大夫人让老奴传话,说...说侯爷已知替嫁之事,请您速回云家商议!"
云芷脑中轰然作响。沈晏知道了?怎么会?
"侯爷现在何处?"
"听说刚从宫里出来,正往云家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