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钢出去后,方圆听到院子里一阵乱糟糟的声音。透过窗户,她看到沈钢正蹲在地上,笨手笨脚地生火。
火星四溅,烟雾缭绕,这个在军营里叱咤风云的首长,此刻却被一个灶台难倒了。
"大哥,要不我去求求嫂子?"张慧芳抱着哭泣的小儿子,声音都有些发颤。
"不用!"沈钢倔强地说,"我就不信做个饭还能难倒我!"
半个小时后,厨房里冒出了黑烟。
方圆闻到焦糊味,忍不住推开窗户看了一眼。只见沈钢正用锅铲拼命地刮着黑乎乎的锅底,张慧芳在一旁抹眼泪。
"钢子,算了吧。"老太太从房间里传出虚弱的声音,"让明华出来做饭吧,我们认个错。"
"不行!"沈钢的声音很坚决,"她要是这次得逞了,以后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方圆听到这话,冷笑一声。看来沈钢还是没有认清现实,以为她只是在闹脾气。
又过了一个小时,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方圆知道他们肯定是出去吃饭了。
果然,没多久沈钢就推门进来,满脸疲惫。
"吃饱了?"方圆头也不抬地问。
"去国营饭店了。"沈钢脱下外套,"明华,我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方圆翻了一页书,"我的条件昨天说得很清楚了。"
沈钢在床边坐下,看着妻子专注看书的侧脸。说实话,他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个与自己共同生活了两年的女人。
**华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五官端正,皮肤白皙。最重要的是她有一种安静的气质,当初就是这种气质吸引了他。
"你看什么书?"他试图缓和气氛。
"《机械原理》。"方圆终于抬头看他,"准备学新技术。"
沈钢愣了一下。他记得妻子是高中毕业,但从来没见她看过这种书。
"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的?"
"一直都有兴趣,只是以前没时间。"方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现在时间多了。"
沈钢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脸色又沉了下来。
"明华,我承认以前对你要求严了点。"他努力组织语言,"但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娘瘫痪在床,大哥在外地工作,家里确实需要人照顾。"
"那你为什么不请保姆?"方圆反问。
"哪有那个钱..."沈钢被问住了。
"你一个月工资多少?"方圆合上书,"我一个月工资多少?咱们加起来请个保姆够不够?"
沈钢计算了一下,发现确实够。但在他的观念里,有媳妇还请什么保姆?
"再说,你大哥在外地挣钱,为什么不承担赡养老人的费用?"方圆继续问,"为什么要让我一个外人来照顾?"
"你不是外人,你是我媳妇..."
"那你大嫂就不是你大哥的媳妇了?"方圆打断他,"她为什么不照顾婆婆?为什么不管自己的孩子?"
一连串的问题让沈钢哑口无言。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在他的认知里,弟媳照顾婆婆和哥哥的孩子是理所当然的。
"沈钢,我问你一个问题。"方圆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我们离婚了,这些事你怎么办?"
沈钢心里一跳:"你还想离婚?"
"我只是假设。"方圆平静地说,"如果没有我,你打算怎么照顾你母亲和那四个孩子?"
沈钢想了想,发现除了请保姆或者让张慧芳回来,他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你看,没有我你们也能过下去。"方圆笑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从现在开始就找到解决办法呢?"
沈钢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你的意思是让我请保姆?"
"我的意思是让你们自己想办法。"方圆重新打开书,"我不反对你孝顺母亲,但不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沈钢看着重新埋头看书的妻子,心中五味杂陈。他忽然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那...那你明天能不能先做一顿饭?"他试探着问,"我明天就去想办法。"
"不能。"方圆的回答干脆利落,"沈钢,你必须明白,我的妥协不是无条件的。今天你们已经有解决办法了,去饭店吃不是挺好的吗?"
沈钢被噎得说不出话。去饭店吃饭确实解决了问题,但花费不菲,长期下来他的工资肯定不够。
"明华,我们是夫妻,应该互相体谅..."
"体谅是相互的。"方圆打断他,"你体谅过我吗?我每天工作八小时,回家还要做家务到半夜,你体谅过吗?"
沈钢张张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我累了,要睡觉了。"方圆放下书,开始脱外衣,"你早点休息吧。"
沈钢看着妻子平静的样子,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所有人的服从,但现在他发现自己拿妻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更让他困惑的是,他竟然不敢真的提出离婚。虽然他嘴上说得强硬,但内心深处他知道,失去**华对他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是没人照顾家里,更重要的是...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不安。
第二天早上,方圆依旧只给自己做了早饭。沈钢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妻子熟练地煮面条,心情复杂。
"你要不要吃点?"方圆忽然问。
沈钢眼睛一亮:"你愿意给我做?"
"我多下了一些面条。"方圆淡淡地说,"你要吃就自己盛。"
虽然只是多下了些面条,但沈钢还是感到了一丝温暖。他手忙脚乱地盛了一碗,坐在方圆对面。
"明华..."他想说点什么。
"吃饭吧。"方圆低头吃面,"我要上班了。"
沈钢看着妻子平静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真的变了。以前的**华眼中总是有一种讨好的神色,现在的她眼中只有平静和坚定。
这种变化让他既不安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