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向浩然如愿娶了秦萘的第二天,这个女人亲手为他编织了巨大的牢笼。
她握着他的手,语气沉痛地宣布秦家破产,眼底却藏着他读不懂的晦暗。
大别墅换成了漏雨的老旧小屋,豪车变成了吱呀作响的电动车。
他原本合身的衬衫被塞进箱底,换上了超市里九块九三件的泛黄白T。
结婚五年,向浩然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偶,日夜不停旋转。
清晨四点,他踩着露水帮小区住户送牛奶,牛奶箱的重量压得他手臂发酸。
随后挤两小时公交赶去公司,做着早九晚六的文职工作。
夜里给秦萘做好饭,又匆匆出门去奶茶店摇奶茶,一直忙到凌晨。
上次搬运牛奶箱时扭伤的腰还没好,疼得扶着垃圾桶缓两分钟,又低头继续灌装奶茶杯。
女儿秦时安出生后,秦萘总说忙,说没钱请保姆。
向浩然只得用背带把女儿绑在胸前,一边打工一边照顾孩子。
没日没夜地干,榨干自己最后一滴血汗,只为帮秦萘早日还清那笔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债务”。
今天,他接了个游轮打扫的活计,一天一万块,再脏再累都值。
刚好是女儿四岁生日,这笔钱能买个好蛋糕,或许还能剩点给秦萘添件新衣。
登上那艘奢华到刺眼的游轮,向浩然仿佛踏进了另一个世界。
名贵酒水像矿泉水般随意摆放,英文标识他看不懂,只觉得晃眼。
长桌上铺叠的蛋糕松软香甜,显然是高级定制,和他货比三家才买下的临期蛋糕天差地别。
船上的男女都穿着光鲜的高定服饰,男士西装革履。
女士裙摆翩跹,和他身上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衬衫格格不入。
领班不耐烦地拽了他一把,说:“快过来换衣服,愣着干什么?别乱看,这里的人我们得罪不起。”
向浩然连连点头,麻利地换好粗糙的工作服,卑微地跟在众人身后。
他心里泛起酸涩,有钱人的生活真好,等还清债,他也要给女儿买一块那样松软的蛋糕尝尝。
秦时安懂事地牵着他的衣角,不哭不闹。
女儿早熟得让人心疼,深知爸爸不易,从不添麻烦。
她没有东张西望,却不经意瞥见包厢里一个侧影极像妈妈。
她没有喧哗,只是轻轻拉了拉向浩然的衣角,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爸爸,我好像看到妈妈了。”
向浩然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只当孩子是想念母亲,说:“乖,晚上回家就能见到妈妈了。”
收拾完甲板,休息时放回工具,向浩然随意一瞥,包间里被众人簇拥的女人,竟和秦萘一模一样。
他心头猛地一咯噔,随即安慰自己,世上相似之人众多,一定是看错了。
然而接下来清晰的谈笑声,却让他如坠冰窖。
有人说:“秦**,只喝一杯可不地道?奕辰好不容易打赢离婚官司,重回自由身,不得好好庆祝?”
又有人说:“是啊,秦萘,我回来了,你就只喝一杯?”
说话的是身着剪裁得体高定西装的男人,正是本次邮轮派对的主人公,江奕辰。
众人正起哄让秦萘喝酒。
纵使容貌一样,名字怎会也相同?向浩然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回到杂乱的工具间,同来的临时工正兴奋地讨论这场派对。
他趁势发问,故作轻松地说:“这次邮轮是哪家包的?比我之前见过的都豪华。”
对于豪门八卦,这些临时工总有说不完的话。
有人回答:“是秦家,最有钱的那个秦家!听说是因为秦**的白月光回来了!”
还有人说:“当初白月光赌气娶了别人,秦**伤心欲绝,如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原来这场极尽奢华的派对,只为庆祝江奕辰离婚。
向浩然想起领证次日,秦萘面色凝重说出“破产”二字。
下午就带他们搬了家,便问:“之前......之前秦家不是破产了吗?”
有人反驳:“你从哪听说的谣言?秦家从没破产,反倒这几年越赚越多,势头猛得很呢!”
向浩然的心一下跌落万丈深渊,浑身血液都凉透了,这么多年,他竟活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与欺骗中。
见爸爸脸色骤然苍白,秦时安担忧地抱住他的腿,说:“爸爸,是不是妈妈惹你伤心了?没关系,我陪着你。”
他用力回抱女儿,从冰凉的身体里汲取微弱的暖意。
心里仍存最后一丝侥幸,或许秦萘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想听她亲口解释。
下午打扫包间时,向浩然特意避开了秦萘所在的那一间。
他负责的这间包间里,也坐着些豪门少爷**,是受邀来玩的。
有人问:“秦**这次真是大手笔,你们猜她多久能正式拿下江奕辰?”
另一个人接话:“这你还真不清楚,当年那才叫轰轰烈烈,现在这些不过是洒洒水啦。”
那人立刻摆出聆听的姿态,示意知情人快讲。
向浩然打扫的手顿了一下,克制住翻涌的情绪,继续低头擦桌子。
知情人开口:“当年秦**追江先生,名包名表那都是基础操作......”
向浩然站在角落,听完了秦萘曾经对另一个男人明目张胆、人尽皆知的偏爱。
江奕辰生日时,秦萘空运来一卡车红玫瑰。
包下全城所有广告大屏,滚动播放祝他生日快乐的内容。
江奕辰生病时,秦萘能让所有专家级的医生连夜赶到秦家候着。
那些平日约都约不到的权威,只为江奕辰一人会诊。
江奕辰第一次找工作,秦萘瞻前顾后怕他受累,直接开了家为他量身定制的公司。
还在公司附近买下顶层大平层,只为让江奕辰早上能多睡半小时。
听到这里,向浩然彻底死心了。
秦萘的所有温柔与偏爱,都慷慨地给了别人,只留给他们父女无穷无尽的谎言和压榨。
当晚,向浩然给秦时安定做了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
铺满了女儿最喜欢的奥特曼元素,心里默念,宝贝,往后余生,爸爸绝不会再让你受苦。
秦萘回来时,已经换上了那件破旧的白色T恤。
向浩然没有立刻拆穿,只是递过一份文件,装作不经意地说:“梦呢快要上学了,我们换个学区好点、大点的房子吧,你看看这个。”
此时秦萘的手机响了,他瞥见备注是一颗刺眼的爱心,瞬间猜到是江奕辰。
秦萘接起电话,说:“好,我马上过来。”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秦萘的表情瞬间凝重,拿过合同看也没看就签了字。
她若是肯多看一眼,就会发现那分明是离婚协议书。
秦萘说:“我有工作临时加班,今晚别等我。”
丢下这句重复了无数次的谎言,秦萘匆匆离开。
向浩然的心头蔓延开苦涩,看着秦萘为别人赴汤蹈火毫不犹豫。
对他们父女却毫不关心,他猛然清醒,飞蛾扑火般的五年,终究烧尽了自己,也暖不了她那颗石头做的心。
他独自陪秦时安过完了生日,蜡烛吹灭的那一刻,也吹散了他心中最后的不舍。
只等离婚冷静期结束,他们就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