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茉开门让她进来,心跳如鼓。杨恩意身上带着夜露的凉意和淡淡的酒香,发丝微微散乱,
比平日少了几分端庄,多了几分鲜活。"张天师的话,你怎么看?"杨恩意直接问道。
黎茉咬了咬唇:"他...可能说对了一部分。""我就知道。"杨恩意在床边坐下,
"你之前说来自很远的地方...是未来,对吗?
"黎茉瞪大眼睛:"你...你怎么...""你的医术,你的言谈,
你对女子的看法..."杨恩意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知识。
我开始只是怀疑,直到看见你的小本子上那些符号...那根本不是任何国家的文字,对吗?
"黎茉沉默了。她没想到杨恩意观察得如此细致。"没关系,你不必回答。"杨恩意轻声说,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不害怕吗?"黎茉小心翼翼地问。"害怕?
"杨恩意突然笑了,那笑容让黎茉心头一颤,
"知道这世上有女子可以自由行医、为官的地方,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只觉得...羡慕。
"月光透过窗棂,在杨恩意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黎茉第一次发现,
这个看似温顺的古代女子眼中,竟藏着如此炽热的渴望。"恩意,你...想过离开这里吗?
"黎茉鼓起勇气问。杨恩意的表情黯淡下来:"我能去哪?一个女子,无父无夫,
在这世道寸步难行。"她抬头看向黎茉,"不像你,终究是要回家的。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黎茉心里。是啊,她终究不属于这里。
可一想到离开..."我可能找到线索了。"黎茉低声说,"张天师...他也许知道方法。
"杨恩意身体一僵,随即强作镇定:"那很好啊。"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什么时候走?""还不确定。"黎茉不敢看她的眼睛,"我需要先接触张天师,
了解更多..."一阵沉默。夜风吹动烛火,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曳。"你知道吗,
"杨恩意突然说,"我十四岁嫁入郑府时,曾想过悬梁自尽。"黎茉震惊地抬头。
"父亲用全家人的性命要挟,我才屈服。"杨恩意平静地说,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十年来,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尊泥塑木雕,直到遇见你。"黎茉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杨恩意伸手轻抚黎茉的脸颊,指尖微凉,
"即使我永远无法到达那个世界,知道它存在...就够了。"黎茉抓住她的手贴在脸上,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恩意,我...""别说。"杨恩意用拇指擦去她的眼泪,
"有些话,说出来只会更痛。"两人相对无言,只有烛花偶尔爆开的轻响。黎茉突然意识到,
自己对这个古代女子产生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友谊。
这个认知让她既甜蜜又痛苦——甜蜜的是那份真实存在的心动,痛苦的是她终究要离开。
"我该回去了。"杨恩意站起身,"明日将军要带张天师游湖,你...把握好机会。
"黎茉拉住她的衣袖:"再待一会儿。"杨恩意犹豫片刻,重新坐下。
两人肩并肩靠在床头上,像两个分享秘密的小女孩。"给我讲讲你的世界吧。
"杨恩意轻声请求,"女子真的可以行医吗?""当然。"黎茉擦干眼泪,
开始描述现代医学院的景象,"女子不仅能学医,还能当教授,带学生,
做研究..."杨恩意听得入神,不时发出惊叹。两人就这样聊到东方泛白,
直到前院传来仆人们晨起忙碌的声音。"我真的该走了。"杨恩意依依不舍地起身,
"今日小心柳姨娘,她不会善罢甘休。"黎茉点点头,送她到门口。分别前,
杨恩意突然转身,飞快地在黎茉脸上轻啄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晨雾中。
黎茉呆立原地,手指不自觉地触碰自己的脸。那一瞬的柔软触感仿佛烙印,让她浑身战栗。
回到房中,她发现枕边多了一个小香囊,里面装着几味珍贵草药和一张字条:"此去路远,
珍重。——恩意"黎茉将香囊贴在胸前,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
回家与留下的矛盾撕扯着她的心。黎姑娘,快醒醒!"黎茉从睡梦中惊醒,
看见春桃脸色惨白地站在床前,手里颤抖地举着一盏油灯。"怎么了?
"黎茉揉着眼睛坐起来,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朝廷来了大人物,正在前厅和将军说话。
"春桃声音压得极低,"周嬷嬷让所有下人都退下了,但我偷听到...他们说要处置姑娘!
"黎茉瞬间清醒:"处置我?为什么?""说是...妖言惑众,有损将军门风。
"春桃急得直搓手,"姑娘快收拾细软,我从后门送你出去!"黎茉心跳如鼓,
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抓起随身小包,将药囊、小本子和几件必需品塞进去。她刚系好包袱,
院门就被人猛地推开。"来不及了!"春桃一把将她推向窗户,"翻窗走,
去后花园假山后面等着!我去找夫人!"黎茉刚翻出窗外,
就听见前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郑怀远愤怒的咆哮。她猫着腰穿过灌木丛,
借着月光躲到假山后的石洞里。冰冷的石头硌着她的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靠近。黎茉屏住呼吸,直到看见杨恩意熟悉的身影。
"恩意!"她小声呼唤。杨恩意快步走来,身上只披了件素色斗篷,发髻松散,
显然是匆忙起身。她一把抓住黎茉的手:"张天师回京后把你的事告诉了钦天监,
现在朝廷怀疑你是妖女。郑怀远顶不住压力,已经同意将你...送走。""送走?送去哪?
"黎茉声音发抖。杨恩意抿了抿唇:"教坊司...或者更糟。"黎茉胃部一阵绞痛。
在这个时代,那几乎比死刑更可怕。"我安排了马车,停在城西老槐树下。
"杨恩意塞给她一个小包袱,"里面有些银两、男装和干粮。
你先去我奶娘在乡下的小屋躲一阵,地址我写在纸条上了。"黎茉接过包袱,
手指紧紧攥住杨恩意的手腕:"你不跟我一起走吗?"杨恩意苦笑:"我若一起失踪,
郑怀远会发动所有兵力追捕。你一个人走,还有机会。"她顿了顿,"我留下来拖延时间。
"远处传来火把的光亮和士兵的呼喝声。杨恩意脸色一变:"他们开始搜府了!快走,
从后花园小门出去,沿着墙根走,避开巡逻。"黎茉却站着不动,喉咙发紧:"恩意,
我...""别说了,快走!"杨恩意推了她一把,眼中闪着泪光,"记得吗?我说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这就是我的选择。"黎茉咬咬牙,转身钻入灌木丛。
刚跑出几步,她突然折返,一把抱住杨恩意。两人紧紧相拥了一秒,
然后黎茉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后花园的小门果然无人看守。
黎茉换上杨恩意准备的男装,将头发挽成男子发髻,沿着城墙阴影疾行。夜风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