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华门外,敕造公主府第。檐下的铜铃在晚风中发出清脆悠长的一声轻响。
灯火如昼的书房内,熏笼微温,驱散着初冬的凉意。窗外雪花无声飘落,
渐渐覆满庭中假山叠石与老梅虬枝。墨玉屏风分隔内外,
内室案几上摊开一卷新裱好的《女史箴图》。我褪下白日那身繁复庄重的朝服常袍,
一层层解开内里紧密缠绕的束带束缚。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更顺畅一分,
胸口常年被紧缚留下的淡淡压痕在温热空气中舒展。一池热汤早已备好,雾气氤氲。
我踏入水中,疲惫地闭上眼睛,温热的液体温柔地包裹住周身,
也柔柔熨帖着腿上那道深入骨头的旧箭疤。烛影摇曳,水波轻荡。
额角那道在清江台留下的浅疤,被水汽浸润,传来细微的刺痒。水声轻响。屏风被推开,
雾气逸散。我知道是她。永嘉公主着一身淡青便袍立于屏风后,长发松松挽就,
唯有一支点翠凤钗斜绾在鬓边。她的目光落在我肩颈之上,那里肌肤光滑细腻,
只有常年束带留下的几道极淡红痕,如同隐秘的印记。“还疼吗?”她的声音很低,
隔着水雾传来。我睁开眼,水珠顺着睫毛滚落,微微摇头:“早就不疼了。
”我的视线落在她左臂,袖管垂下,看不出异样,
但我知道那里面是曾为我挡下毒刃的狰狞伤口,“殿下呢?”“习剑时,尚有些不惯。
”她轻轻扬了扬左手,动作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那破庙中的剧毒虽拔尽,
终究伤了筋骨。我们彼此心照,不再多言。门外侍女禀报太子送来《元和朝实录》。
我应了一声,重新没入水中。窗外雪落更密,三更梆子声遥遥传来。
“明日……还要上本再议江南盐道分流、专营事。”水中的声音有些含混,
“陛下龙体……东宫奏疏如雪,太子一人怕是……”一声低叹似有若无。永嘉没说话。
她转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雪气携着梅香涌入,带来清寒。我看着她挺直的背影,
目光沉静地投向窗外风雪,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落在帝国辽阔的版图上。
那身影在摇曳烛光下显得伶仃,却又带着一种无声的、沉甸甸的力量。山河为证。
她的指尖抚过窗棂新雪,微微一顿,随即无声地攥紧了手掌。“睡吧。”她关上窗,
风雪被隔绝。她转身走回,目光落在我身上,“路还长。急不得。”灯花“噼啪”轻爆。
**在浴桶边缘,温水包裹着疲惫,昏昏沉沉。朦胧视线里,氤氲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
唯有那支凤钗衔着的东珠,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坚韧的微光,如同记忆中最明亮的锚点。
她没有离开。脚步声极轻,停在了浴桶边。接着,一只微凉的手,带着一丝水汽的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