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林初叙的第七年,我被他亲手授予星辰徽章。他掉落的那支笔,我没舍得还。
他淋雨时塌下的肩线,我刻进了骨头。他在试题上摩挲的手指,曾在我梦里悬停七年。
他们都说这是励志逆袭。只有我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女孩,借着爱慕的微光。
在漫长的跋涉中,终于认出了自己灵魂的形状。1.高二夏末,教室像个巨大的蒸笼。
吊扇徒劳地搅动粘稠的空气,粉笔灰在光束里沉浮。我卡在一道解析几何题上,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在卷子上晕开一小片深灰的云。笔尖在草稿纸上反复戳刺,
留下烦躁的凹痕。“啪嗒。”一支笔帽镶着银色细圈的中性笔,滚到我脚边磨损的帆布鞋旁。
我抬起头,世界陡然失焦,又在他身上重新凝聚。林初叙微微倾身,
午后的阳光慷慨地为他镀上金边。洗得发白的校服衬衫,袖口随意挽在小臂,
露出一截线条干净的手腕。他的眼睛像沉在溪底的墨玉,此刻带着一丝歉意的询问。“抱歉。
”我被这清冽的声音烫到,猛地缩回手。慌乱地捡起笔递过去,指尖相触的瞬间,
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鼓,震耳欲聋。“给你。”我的声音平静如常,
谁也不知道底下的惊涛骇浪。他接过笔,指尖再次不经意掠过我的掌心,
留下一片燎原的麻痒。“谢谢。”他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回前排那个永远明亮的位置。身后,
只余一片骤然放大的寂静和我掌心残留的阳光气息。我低头,
桌上还是那片被汗水晕开的灰云,手指沾着廉价圆珠笔的油墨。一种混杂着羞耻的自卑,
像冰冷的铁锈,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头顶。原来有些距离,是解析几何永远无法丈量的鸿沟。
但那支笔残留的触感,却像一颗滚烫的火种。猝不及防地,烙在了我贫瘠的荒野上。
2.那支笔像一个开关,打开了某个隐秘的频道。
林初叙不再仅仅是红榜顶端一个遥不可及的名字。他成了我视野里无法忽略的现象。
我开始“看见”他。清晨七点十分。他准时踏入校门,深蓝书包洗得发白。
总会在老槐树下驻足片刻,仰头,闭眼。浓密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小片阴影,
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滑动。三分钟后,目光沉静如水,步入教学楼。喧闹的课间。
他是唯一的静默岛屿。或看书,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书页;或演算,笔尖在纸上沙沙行走。
侧脸线条专注得近乎锋利。有同学请教问题,他微微侧耳,声音不高,条理清晰,眼神温和。
没有一丝男神的倨傲。雨天的走廊。他将自己的伞塞给一个淋湿的低年级女生,
自己转身冲进雨幕。雨水迅速打湿他柔软的黑发,贴在光洁的额头。白衬衫变得透明,
勾勒出少年单薄却挺直的肩胛骨。他甩甩头,水珠四溅,脸上却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
比雨后初晴的天光更晃眼。图书馆后的小径。他蹲在灌木丛边,指尖捏着半截火腿肠,
小心翼翼地递给一只炸毛的流浪猫。雨丝飘落,沾湿他的发梢和肩头。他浑然不觉,
只用低柔的气音和猫说着话。那只警惕的小兽,最终抵不过诱惑,蹭了蹭他沾着泥点的裤腿。
我买了一个深蓝封面的硬壳笔记本,没有任何花纹。落笔时,指尖带着微颤,
像在窃取神坛上的微光。【9月15日,晴。】林初叙今天穿了灰色运动外套。
李强撞倒小豆丁,他第一个冲过去,拍干净小孩裤子上的灰,塞了颗大白兔奶糖。
他哄孩子的样子,有点笨拙,耳根还悄悄红了。【10月5日,小雨。】图书馆后,
他在喂猫。雨打湿了他半边肩膀,他好像没感觉。猫蹭他裤腿时,他笑了,
嘴角弯起的弧度很小,但眼睛很亮。【10月18日,阴。】物理附加题,全班只有他解出。
讲题时,他说‘忘掉那个复杂的滑轮’。我试了,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原来难题的命门,
藏在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我原本无意追逐阳光,
但光芒却耀眼地撒在我的身上。每一次记录,都是一次无声的拓印。将他身上的光与暖,
一点一点,拓进我荒芜的心版。只是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本记录他微光的笔记。
最终会成为刺向我心脏最锋利的一根刺。3.笔记本越来越厚,
林初叙的形象在字里行间愈发清晰。仰望带来的眩晕渐渐沉淀,一种更清晰的渴望浮出水面。
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不是物理距离,而是成为他光谱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微尘。于是,
一场笨拙的自我复刻开始了。清晨六点半。闹钟撕裂睡梦,我挣扎着爬起。
顶着初秋的寒气骑车到校,只为七点十分准时路过老槐树。我学着他的样子,仰头,闭眼,
深吸一口冰凉清冽的空气。睁眼时,世界依旧灰蒙蒙,但胸腔里多了一丝奇异的清醒。
值日生轮换。我不再磨蹭,拿起抹布。学着记忆里他无声无息的样子,
把黑板擦得能照见人影。桌椅歪斜,我会默默摆正。同组同学惊诧:“苏星星,吃错药了?
”我的脸微热,但出奇平静:“就是想弄干净点。”数学难题拦路。在焦躁几乎掀翻理智时,
眼前忽然闪过他讲题时沉静的侧脸。我的指尖依旧冰凉,心却奇异地稳下来。
默念“忘掉滑轮”,从最基础的受力分析重新撕扯。过程像在沼泽跋涉,但当答案最终浮现,
那种豁然开朗的狂喜,是前所未有的。图书馆的灯。是我深夜里的太阳。
困倦如潮水般涌来时,就想想路灯下他独自啃书的剪影。灌一口冰冷的苦咖啡,
舌尖的涩蔓延到心底,却也像一剂强心针。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成了对抗困倦的战鼓。
第一次月考成绩公布,我的名字像一匹黑马,冲进了年级前百的名单。站在红榜前,
指尖划过冰冷的玻璃,找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苏星星”。九十八名。
一个曾经仰望都不敢的位置。母亲拿着成绩单,反复确认,眼里的担忧几乎溢出。“星星,
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她摸着我的额头,脸上满是温柔爱意。我笑了,笑着笑着,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这眼泪不为名次,只为那个在无数个清晨与深夜。
笨拙又执拗地复刻着别人光芒,却意外点燃了人生烛火的自己。4.我以为他永远站在云端,
无悲无喜,无懈可击。校际篮球联赛决赛。林初叙是绝对的焦点,红色球衣在场上燃烧。
每一次跃起投篮,都会引发山呼海啸。然而一次凶狠的犯规,将他重重掼倒在地。手肘擦破,
渗出刺目的血痕。裁判哨响。对方球员非但没有歉意,反而俯身,对着尚未起身的他,
吐出几个充满恶意的词句。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全场哗然。
愤怒的叫骂声几乎掀翻屋顶。就在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林初叙脸上的表情。
疼痛让他眉头紧锁,那双总是清澈含笑的眼,骤然结冰,直直刺向挑衅者。
他撑着地板利落起身,无视流血的手肘,只是用那双眼睛,死死锁住对方。空气仿佛凝固。
那股从他身上骤然爆发的绝对压迫感,让喧嚣的体育馆都为之窒息。
挑衅者在他毫无温度的目光下,竟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裁判迅速隔开。林初叙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骇人的冰寒已敛去大半。他沉默地走到场边处理伤口。下半场,
他化身冷静的复仇者,用更精准、更无情的方式统治比赛。每一次得分,他眼神专注得可怕。
欢呼震耳欲聋,他被队友抛向空中,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但那笑意并未真正抵达眼底,
深处只有一片沉重的疲惫。庆功宴的喧嚣从体育馆侧门溢出。我故意磨蹭,
远远看见他独自背着包,拐进实验楼后那条僻静无人的林荫道。鬼使神差,我悄悄跟了上去。
昏黄的路灯下,他高大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走到一棵粗壮的梧桐树下,他背靠着树干,
身体慢慢滑坐下去。头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垮塌下来,像一座瞬间倾颓的山峰。
路灯的光落在他蜷缩的脊背上,镀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脆弱。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闷痛蔓延开来。原来神也会累,也会痛,
也需要一个无人的角落。舔舐伤口,咽下不为人知的苦涩。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我摸出来,
是班级群里一张抓拍的照片。林初叙在球场上那冰冷骇人的眼神。照片下有人评论:“**,
林神发怒的样子好A!帅炸了!”我看着照片,再看看路灯下那个孤独蜷缩的身影。
原来完美的表象之下,是更沉重的担当与孤独。我追逐的光,本身也在负重前行。
而这张照片,像一枚定时炸弹,沉甸甸地压在了我的心头。5.高三的硝烟,
在冬日的寒风中悄然弥漫。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像悬顶之剑。关于林初叙的去向,
成了年级里最喧嚣的谜。“清华计算机稳了,他信息学竞赛银牌!”“北大光华才对吧?
家学渊源。”“说不定直接去华尔街?”这些议论像细小的针,扎在我心上。他要去哪里?
那个金光熠熠的未来里,还会有我目光可及的方寸之地吗?一个周末,
我独自去了市里最大的书城。在拥挤的高校招生书架前徘徊许久,
终于抽出那几本印着顶尖学府名字的厚重指南。清华、北大、复旦、上交…抱着沉甸甸的书,
我在角落坐下,像朝圣般一页页翻看。未名湖的波光,清华园的荷影,
构筑着一个我从未敢奢望的世界。那个林初叙注定身处其中的世界。
指尖划过清华计算机系的介绍,又停留在北大光华的字样上。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考虑哪里?”一个清冽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我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林初叙站在旁边的书架过道里,手里也拿着几本指南。他正低头看着我,
眼神带着一丝温和的询问。“我……”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舌头打结,
膝盖上的书哗啦掉下两本。“对不起。”我慌忙去捡,窘迫得想原地消失。他已先一步弯腰,
帮我把书捡起,轻轻放回我膝上。“你为什么要道歉?”他微微一笑,缓解了我的尴尬,
“是该好好想想了。”“嗯。”我低着头,不敢看他,手指紧紧攥着书页。“有方向了吗?
”他问。语气自然得像问一个普通同学。方向?我的方向就是你啊。这句话在喉咙里滚烫,
终究未能出口。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更平稳:“可能,理工科吧。
”目光下意识扫过膝盖上摊开的清华计算机系那一页。他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也看了一眼。
“计算机很好。”他点点头,拿起自己手里那本北大光华的册子,语气平淡却笃定。
“我大概会去这里。”北大光华,他亲口说的。目标确认!
一股巨大的电流般的激动瞬间攫住我。我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清澈的目光里。
他的眼神很平静,带着一种真诚的分享感。“光…光华管理学院?”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嗯。”他应了一声,随即又补充,“不过,看具体情况。”“很适合你!”我由衷地说,
心脏在胸腔里欢跳。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我膝上其他几本书上,难得地多问了一句。
“你呢?有感兴趣的城市吗?”城市?当然是北京,那个即将有你存在的地方。
我几乎要脱口而出,但理智让我克制。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底气略显不足。“我想去北京,
具体学校…看分数吧。”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窘迫,没有追问,只是温和地鼓励。“还有时间,
加油,北京是个好地方。”他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补充一句:“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相信你可以的。六个字,像六颗滚烫的星子,瞬间投入我沉寂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
血液在四肢百骸奔流,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这是他第一次,
如此直接地对我这个人说出这样坚定的话。狂喜和难以置信让我呆在原地,只傻傻地看着他。
他似乎觉得话已说完,对我礼貌地点点头:“先走了。”“再…再见!”我如梦初醒。
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书架尽头,我才重重靠回椅背。阳光透过玻璃窗,
暖洋洋地洒在清华、北大的招生册上,闪着诱人的光泽。我拿出深蓝笔记本,
翻到最新空白页。没有写日期,只是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写下。目标:北京。
方向:光所在之处。笔尖几乎戳破纸张。一种清晰而灼热的渴望在胸中熊熊燃烧。
填报志愿的日子还很远,但我人生的罗盘,已在书城那个角落。
被他一句轻描淡写的“我相信”,牢牢锚定。6.林初叙那句我相信,成为点燃荒原的火种。
高三的下半程,我把自己投进一场名为“北京”的燃烧里。我知道,以我当时的成绩,
距离清北的门槛如同天堑。那是林初叙信步可达的高度,却是我需要榨干每一分潜力,
甚至祈求奇迹才能触碰的边缘。但目标已锚定。北京!清北不敢想,
但北航、北邮、北理工…只要在北京,就离那束光更近一步。我把“北大光华,
林初叙”和“北京邮电大学,苏星星”写在一张便签上,贴在书桌正前方。
旁边是精确到分钟的学习计划表,和一张画满红叉的倒计时日历。凌晨五点,生物钟敲响。
我在台灯惨白的光下背单词、啃古文,呵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凝结。课间十分钟,
喧嚣的背景音下。我塞上耳机,隔绝世界,在错题本和速记卡中争分夺秒。午休时间,
图书馆角落成为战场。我啃着面包就着白水,眼睛盯着理综卷子,大脑高速运转。深夜,
台灯是唯一的伙伴。口中是咖啡的苦涩,鼻尖是风油精的辛辣。笔尖在厚厚的习题册上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