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快到了。
只要穿过前面那片池塘就好,姜暖心底的紧张稍稍松缓。
她依旧缩着脖子四下张望,周遭仍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树木、竹子的影子在暗处张牙舞爪。
风过,竹叶簌簌作响;蛙鸣断续,在耳畔此起彼伏。
她步子愈快,心擂鼓般跳着。
她最怕黑,更怕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年代哪有现代的路灯?四下里黑沉沉的,连点灯火都难见。
她只能铆足劲往知青点赶。
忽然,视线扫过前方池塘,水面上似乎漂着个黑乎乎的圆东西。
上工时老人讲的那些陈年旧事,瞬间钻进脑海。
姜暖脸色一白,汗毛倒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会的!
一定是眼花了,或许是别的什么。
她哪能这么倒霉?
“我来自科学文明的21世纪,封建迷信不可信……”
她强装镇定,自我安慰,嘴里胡乱念着各路神仙的法号求保佑。
可转念又想:若真没鬼魂,自己又怎会来到这鬼地方?这又该怎么解释?
念头刚起,冷汗已浸透后背。
偏生回知青点,非得过那片池塘不可。
姜暖深吸一口气,紧抱双臂压住颤抖,步子越迈越快,想冲过这段路。
忽然,村西头亮起几点火光,夹杂着熙攘人声。
这么晚了还有人?
心中的恐惧因为光亮消散了不少,听声,有不少人呢。
可算没那么怕了,姜暖减缓了步伐。
刚走到池塘边时,姜暖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明明心里怕得要死,却还想要瞧瞧刚刚看到那个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人菜瘾大,以前看一些悬疑片的时候,明明心里害怕偏偏又要看,拿着手指挡着屏幕,等到恐怖的情节过去再通过手指缝去瞄。
就看一眼,可能是植物什么的呢,搞清楚回去也不会怕,知青点离着可不远,要是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在这,晚上都不敢起来上厕所了。
姜暖咬了咬牙,慢慢地转头看过去。
猛地对上了一双眼睛,眼眸幽深又散发着危险,姜暖整个脸都白了,像是被凶猛的野兽盯上的感觉,后背被冷汗浸透。
这是人是鬼?
心一慌,想要赶紧跑,结果她高估了自己的双腿,早已发软,而且脚下本就坑洼的小路更难走。
还没走几步,脚一歪。
“扑通!”
完了!
这是她入水前的最后念头。
咕噜咕噜——
呛了几口池水,姜暖尽量忽视刚刚看到的那团黑影,脊背绷得像块铁板。
没事,她会游泳。
她刚划拉着水正要冒头,听到那传来的熙熙攘攘的声音,又停住了动作。
火把越来越近,她一开始有多庆幸现在就有多慌。
怎么办?
她现在这个样子出去,以后怕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她在这儿低调了三年,日日缩着脖子当透明人,就盼着安稳地熬过这日子啊。
就连去供销社也是趁着天微微暗,没什么人的时候才去。
平时自己也很少去,除了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才偷偷去镇上找吃的。
今天也是如此,已经差不多半个月没吃饱了。
每天还要干农活挣工分,原本就没干过农活的自己,每天最多只能干4个公分,这已经是极限了。
日子不至于饿死,但是也总吃不饱。
每次去镇上,她都会大吃一顿,再买一些不算起眼的、能填饱肚子的饼子回来。
今天是实在饿得不行。
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回村的牛车了,只好一步步走回来,结果回到村口时,天已经黑透了。
湿漉漉的身子怎么解释?女孩子衣衫贴身被人撞见,在这思想封闭的年代,少不了嚼舌根。以后可少不了被骚扰和言语侮辱。姜暖太了解了,因为之前就听说隔壁村有个姑娘不小心掉进河里起来后,被不少人看到,之后她家就时不时出现一些男人偷看,还有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最后被家人逼得嫁给了个死了老婆的老男人。
姜暖虽然不在乎这些所谓的贞洁,但是她不想自己安稳的生活被破坏。
前有人,后有鬼!
怎么办!
这年头人比鬼还可怕!
姜暖看着越来越近的火把,听着嘈杂的人声,
用力吸了一口气,缓缓往下沉。
幸好以前学过潜水,还考了个潜水证,能在水下呆一段时间。
整个人浸在水里,闭着眼。等着那阵喧闹声过去。
姜暖还正感慨,总算像个穿书者,有个有用的技能了。
穿到书里已经三年了,这里跟现实中的七八十年代很像,历史进程几乎都是一样的。
从一开始的绞尽脑汁想回去,到兴致勃勃地想要靠信息差做点什么成绩,再到如今谨小慎微,只想好好活着。
还没等姜暖回忆完,腰上突然被一股巨力箍住。
刚刚那个不会是水鬼吧!
姜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死死闭着眼。不能看它眼睛!
柔软的唇被触碰,一股气息渡了进来。
她猛地睁眼,手想推开对方,
几乎是同时,整个人被拖出水面,摔在岸上,浑身湿透。
不是鬼,是人。
艹!
谁坏她的事!
姜暖抹了把脸,脸上的黄粉被擦掉,露出白皙娇嫩的肌肤,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咬了咬红唇,幸好夜里看不清容貌,因为落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
一块粗糙的布料突然扔过来,罩住了她的身体。
虽说束了胸,可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姣好曲线还是藏不住。
倒得谢他递来的衣服。
姜暖扯了扯衣服遮住曲线曼妙的身体。
下意识地转身抬头,眼眸撞进一个高大身影。
男人五官立体,剑眉星目,下颌线锋利如刀削,薄唇紧抿,透着不悦。
他身上也湿漉漉的,白色背心紧贴着紧实的躯体,因为离得近,姜暖还是坐在地上,视线持平刚好能看见湿透的衣料勾勒着结实的腹肌,满是力量感。
往下……还有一大团……
姜暖眼睫颤了颤,赶紧移开视线。
顾凛之!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
她皱眉,脑子飞速转动,寻找脑中的剧情。
举着火把的人群已经到了在眼前,有震惊的,有打量的,还有带着鄙夷的……
“凛之,这是怎么回事?”
顾大强今晚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其他跟来看热闹的婶子大娘们,看到这一幕,也不管什么捉奸,也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女娃子是哪个?看着眼熟,可想不起来了。”
“好像是那个知青,叫啥来着?好像姓姜。”
“对对对,是那个老实本分的姜知青。”
“欸,不是说顾凛之在那破屋玷污宋知青吗?这咋回事?这姜知青又是咋回事?”
……
知青们看清姜暖的脸,女知青周晴赶紧上前扶她。
姜暖在知青点不算人缘多好,可平时也常搭把手、帮个忙。
顾凛之还没开口,孙友成已跳了出来:“顾凛之,你真不得了!不光玷污宋知青,还欺负姜知青,你真是个禽兽、王八蛋!快,大家伙快看,这畜生玷污清白姑娘,赶紧把这没人性的禽兽绑去公安局!”
他一脸轻蔑地盯着顾凛之,看你还能怎么狡辩!
“扑通!”
孙友成被顾凛之一脚踹进池塘。顾凛之依旧冷着脸,像看垃圾似的睨着他。
“我不会水啊!”孙友成跟个弱鸡似的胡乱扑腾,
“咕噜咕噜”呛了不少水,“村长,咕噜......救我!”
顾大强皱着眉叫人把他捞上来,
看清那个湿漉漉的身影是姜暖后,语气没那么冷硬了:“姜知青,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