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宴的喧嚣散了半夜,林碧婉房里的烛火还亮着。
春桃端来的银耳羹早凉透了,她却仍盯着妆匣里那只木盒——盒身的并蒂莲纹被烛火舔得发亮,像极了记忆里母亲绣在帕子上的花样。
"姑娘,要开吗?"春桃缩着脖子凑近,声音压得像蚊鸣。
昨夜系统突然跳出的"未知物品需检测"提示还在她脑海里响着,林碧婉指尖抵着铜锁,能摸到锁芯里陈年的铜锈。
她想起生母林夫人去世时自己才七岁,只记得那间飘着沉水香的偏院,和床前那本被翻得卷边的《诗经》。
"开。"她咬了咬唇,从鬓间取下银簪。
系统之前解锁的"巧匠手"技能在脑海里闪过,不过半刻,"咔嗒"一声,锁扣应声而开。
木盒里的东西让她呼吸一滞——不是金银首饰,是本褪色的《诗经》,封皮上"李氏静姝"四个小楷是母亲的笔迹。
她指尖发颤着翻开,书页间飘出片干枯的棠棣花瓣,落在"采薇"篇上。
而在"昔我往矣,杨柳依依"那行字旁边,有行极淡的墨痕,像是用指甲蘸了茶水划的:"若我有失,当查书房第三架。"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林碧婉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的那句"婉儿要好好活着"——原来不是遗言,是伏笔。
"绿枝。"她合上《诗经》"去前院打听,今晚王氏那院的人可都歇下了?"
子时三刻,藏书楼的青砖在月光下泛着冷白。
林碧婉裹着墨绿斗篷,跟着绿枝绕开巡夜的婆子,猫腰钻进后窗。
系统之前通过《营造法式》解锁的"木构辨识"技能此刻派上用场,她顺着第三排书架摸到底层,指尖触到那本《礼记》时,书脊上的虫蛀痕迹和记忆里母亲描述的"最底层那本破书"严丝合缝。
"姑娘,有人往这边来了!"绿枝在窗外压低声音。
林碧婉心跳到了嗓子眼,却仍稳住手,按照古籍装帧的"暗榫"手法,拇指按住书脊第三道裂痕,食指轻轻一推——
"吱呀"声惊得梁上栖鸟扑棱棱乱飞。
书架缓缓右移,露出个仅容一人的暗门。
"你守在这儿,若有人来,学三声夜莺叫。"林碧婉把斗篷系紧,摸出怀里的火折子。
密室里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案几上却摆着只雕花木匣,匣身的缠枝莲纹与她房里那只木盒如出一辙。
"是母亲的。"她喉咙发紧,木匣没有上锁,掀开的瞬间,十几封泛黄的信笺"簌簌"落了半案。
最上面那封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是母亲的小楷:"若我遭构陷,皆因朝中有人与内宅勾结......"
烛火在风里晃了晃,将"内宅"二字投在墙上,像把淬了毒的刀。
林碧婉指尖发颤,信笺边缘还留着母亲惯用的梨木香,混着密室里的霉味,熏得她眼眶发酸。
她继续往下翻,有几封是回信,墨迹潦草:"静姝,我查了,那批军粮的账册......"后面的字被水渍晕开,只剩个模糊的"慎"字。
"簌簌——"
密室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林碧婉猛地抬头,烛火"噗"地灭了。
黑暗里,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远处绿枝那声压抑的"小心"——是巡夜的灯笼光透过门缝漏进来了,还是......
信笺在她掌心攥出了褶皱。
母亲信里的"内宅勾结"四个字突然变得滚烫,像要烙进她骨头里。
她摸黑把信笺塞回木匣,转身时撞翻了案上的茶盏,"当啷"一声在密室里格外清晰。
脚步声停了。
林碧婉屏住呼吸,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的轻颤——这暗门后的秘密,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
密室里的霉味突然变得刺喉。
林碧婉耳尖动了动——那脚步声比巡夜婆子的更沉,是裹着软底皂靴的,听声音应该是王氏房里的杜嬷嬷惯常穿的款式。
"姑娘!"绿枝在门外的夜莺叫破了半声,又被生生掐断。
林碧婉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母亲的信笺还摊在案上,墨迹模糊的"内宅勾结"四个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她猛地将信笺往袖中一塞,另一只手拍灭烛火,整个人贴着暗门的夹缝往里缩。
木刺扎进后颈,她咬着唇没吭一声——暗门只容一人,若杜嬷嬷掀帘查看,她连转侧的余地都没有。
门轴"吱呀"一声。
林碧婉闭紧眼睛,听见铜灯盏摇晃的轻响,是杜嬷嬷提了灯笼进来。
那光透过门缝漏进来,在她脚边投下一片昏黄。"好个小蹄子,秋菊宴上装得乖顺,夜里倒敢摸藏书楼。"杜嬷嬷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针,"夫人早说过,大姑娘房里那只木盒蹊跷,原是要引蛇出洞。"
林碧婉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她想起昨夜王氏递来的桂花糕,想起今晨小翠端茶时特意掀开的茶盖——原来从木盒现世起,她们就布好了局。
袖中信笺被冷汗浸得发皱,母亲的字迹在指尖洇开,像极了当年病榻前那碗药汁的颜色。
"书架后?"杜嬷嬷的脚步声停在暗门前。
林碧婉能听见她粗重的喘息,混着木匣被挪动的脆响——是案上那只母亲的木盒被碰倒了。"空的?"杜嬷嬷低咒一声,灯笼光突然凑近门缝,林碧婉甚至能看见她眼角的细纹,"难道走了?"
有那么一瞬,林碧婉以为自己要暴露了。
她死死咬着舌尖,血腥气在嘴里漫开,这才压下喉间的轻颤。
直到杜嬷嬷的脚步声渐渐往门口挪去,直到门"砰"地合上,她才顺着墙滑坐在地,后背的冷汗浸透了中衣。
"姑娘!"绿枝从后窗翻进来时,眼眶红得像兔子。
林碧婉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噤声。
两人摸黑将暗门复原,又把《礼记》推回原处,连书脊上的虫蛀痕迹都对齐了——系统解锁的"古籍修复"技能此刻派上用场,她甚至用指甲在书角掐了道细痕,与原本的破损严丝合缝。
"今夜的事,一个字也不能漏。"出藏书楼时,林碧婉将斗篷系得更紧。
月光落在她发间的银簪上,映出她眼底的冷光,"若有人问起,只说我翻了半宿《女则》,为明日给二妹妹的绣品题诗发愁。"
绿枝重重点头,喉结动了动:"姑娘,那信......"
"明日我亲自誊抄。"林碧婉摸了摸袖中鼓起的信笺,"用碳笔,浸了茶水,就算被搜出来,也能说是旧年涂鸦。"
第二日卯时,林碧婉房里飘着淡淡的墨香。
她支开所有丫鬟,将信笺铺在妆匣最底层的锦帕上,一笔一画地临摹。
系统的"过目不忘"技能让她精准复刻了母亲的字迹,连信尾那枚被茶渍晕开的小印都分毫不差。
抄完最后一页时,窗纸刚泛起鱼肚白,她将抄本折成半指宽的小卷,塞进个雕着松竹纹的檀木筒里。
"老周头。"她唤来门房,"这是给定北王世子的节礼单子,你亲自送过去。"老周头是她上个月替他孙子治了痘症才收服的,此刻接过木筒时,手都在抖:"姑娘放心,小的绕着后巷走,连只雀儿都惊不着。"
蒋承霄收到木筒时正在练剑。
银剑"当啷"坠地,他拆信的手比挥剑还急。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信纸上,照见"内宅勾结"四个字时,他瞳孔骤缩,指节捏得发白。"去备马车。"他对随侍的阿满说,声音像浸了冰的刀,"我要见碧婉。"
林碧婉在廊下等他时,还在逗着檐下的鹦鹉说"姐妹齐心"。
听见马蹄声,她抬头笑:"世子爷今日来得早。"蒋承霄却没接话,直接将信拍在她掌心:"你母亲说的'内宅',指的是镇北侯府?"
"不然呢?"林碧婉垂眸理了理衣袖,"昨日在密室,我撞翻了茶盏。"她指尖轻轻划过信纸上的水渍,"母亲的信里也有同样的痕迹——那不是偶然,是有人在她写信时故意惊扰。"
蒋承霄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还带着练剑后的余温,却让林碧婉脊背发凉:"那间密室......"
"不是原始的。"林碧婉抽回手,指尖点了点自己鬓角,"昨夜躲进去时,我摸到暗门的榫卯有新凿的痕迹。"她望向远处的藏书楼,晨雾里那排青瓦像道压低的眉,"有人在我母亲故去后,重新修缮过密室。"
风突然卷来,吹得檐角铜铃叮当。
林碧婉望着蒋承霄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母亲信里最后那句"慎"——这一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