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姐姐外出云游时。
她误入蛮荒,被迫当了百年奴隶,被万人糟蹋,救回来时只剩一口气。
父君一掌险些打得我魂魄分离:“为什么被掳走的不是你?”
母后抱着姐姐残破的身体,痛心指责:“你就这么想得到神女之位吗?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要害!”
未婚夫苍溟仙君要我亲自尝尝姐姐受过的苦。
他把我送进地府极乐坊,供万千鬼差玩弄。
因为我的天生好孕体质,我一次又一次有孕,又一次又一次小产。
经受折磨整整数百年。
第一年,我被鬼差玩弄得小产,他陪姐姐在一旁悠闲饮酒。
第二年,我怀胎五月,他硬要取我心头血,给受惊的姐姐治疗。
第一百年,他不顾我的哀求,生生剖出我腹中已经成型的胎儿,只为拿来给姐姐做药引。
我倒在血泊之中,最后一次问他如何才能放过我。
他却只是冷笑一声:“除非你死。”
可后来,我真的死了。
而他得知当年的仙魔大战,剖下半颗心去救他的人是我,而不是姐姐后。
他疯了。
1
我被粗暴地拖回寝宫,身下蜿蜒的血色时刻提醒着我刚刚遭受的暴行。
仙医受命赶来为我医治,这百年来,我每日都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她对此已经司空见惯,甚至时刻待命。
只是这次,她望着我身上的大窟窿,一脸愁容:“苍溟仙君怎么舍得下这么重的手,孩子都已成形,生生剖出,会让母体大大受损啊!”
“况且清沅仙子你百年前就曾为了救仙君,剖了半颗玲珑心入药,身体怎么还能经得起如此摧残......”
“清沅仙子,不然我去找仙君,还有帝君,求个情,整整百年,该放过你了吧......”
我失神地望着窗外。
听见了姐姐清澜银铃般的笑声:“父君,母后,阿溟,有你们陪着我真好啊。就是妹妹,我刚刚看到她好像流了很多血......”
一听她提起我,父君冷哼一声:“管她做什么,她差点害死你,如今我们只是取了她的孩子而已,她沐浴仙泽数百年,这点小伤怕什么?”
“这本就是她欠你的,她就算是死了,也不够还你的!”男人冷淡地回应,是苍溟。
疼痛贯穿全身经脉,我只感觉喉头一阵腥甜,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我苍白着脸,轻轻拽住仙医的衣袖,摇摇头道:“不用了。”
他们不会原谅我,甚至巴不得我以死谢罪。
百年前,我与姐姐清澜云游四海,偶遇无人之境,姐姐听见了求救声,当即便想去救人。
我见此地黄沙漫天,还时不时回响阵阵怪声,便拦住了她。
谁知她愤愤地甩开我的手:“清沅,我们将来要做神女,那救济苍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怎能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可这里实在蹊跷,我们还是留个心眼,去请父君来看看吧!”
但她全然不顾我的劝说,只身没入了那黄沙之中。
我跑回仙宫找来父君母后,苍溟听闻也匆匆赶来。
可等我们赶到时,周围已无姐姐的踪迹。
直到百年后,浑身是血的姐姐爬到仙宫门外,我们才知,姐姐竟是被掳至蛮荒,当了百年的奴隶。
父君,母后,还有苍溟将所有过错都怪在我身上。
只因那时姐姐靠着最后一口气,对他们说:“是阿沅让我去的,我知道她是无心的,你们不要怪她......”
说完,她沉沉睡去。
父君母后为了救她,搜遍天上地下的灵丹妙药,吊住她的命。
父君剔下我的一节仙骨,磨成骨粉给姐姐疗伤。
母后命我去陡峭的山谷采摘给姐姐补元气的草药,哪怕我被谷中妖兽啃咬得遍体鳞伤,她也没看我一眼。
苍溟为了报复我,把我丢进极乐坊,供鬼差玩弄。
我哭着哀求,他完全不听我的解释,红着眼掐住我的脖子:“清沅,没想到你为了和阿澜争夺神女之位如此恶毒,现在还想污蔑她!”
“你姐姐为了救我切了一半玲珑心,她这么善良,怎么可能会骗人?”
“你这种恶毒的女人,不配做神女,只配去做那千人尝万人骑的妓子!”
第一年,我在极乐坊被鬼差肆意***,鲜血顺着我的大腿流了一地。
苍溟纡尊降贵来看我一眼,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难得温柔地问我:“阿沅,疼吗?”
我和姐姐还有苍溟,从小一起长大,曾经亲密无间。
他于我而言就像哥哥一样,我曾不小心跌落山崖,他贴心地替我涂药,还会红着眼眶问我疼不疼。
我咬着唇,眼泪不停打转,疼字刚想说出口。
下一秒他狠狠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任凭我怎么惨叫都不罢休。
“疼就对了。你姐姐在蛮荒被那群妖魔***的时候,比这还要惨痛万分!”
心里的疼和身上的疼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他小心地扶起坐在隔间的姐姐,姐姐拿着帕子捂住口鼻,嫌恶地看着我:“阿溟,我这才刚苏醒,就让我看到这么污秽的东西!”
苍溟一脚踢开如同破布一般的我,冷笑着说:“这只是个开始,我要让她好好品尝阿澜你受过的苦!”
那次仙医赶到时,才发现我已怀胎三月,腹中的胎儿也在刚刚被玩没了。
她痛心地通知苍溟,可他只是淡淡一瞥:“掉个孽种而已,她不是天生孕体么,那就让她继续怀,她怀一个,我就杀一个!”
我也不是没向父君母后求过情。
那时我满身血污地跪在门外,他们却嫌我脏了门槛。
“你有什么脸求我们原谅?”
“就受这点伤,哪里能抵得过清澜的遭遇!”
“从小你就喜欢装可怜让我们偏心你,如今我们已经看透你了,你这种没心肝的东西,怎么还不下地狱!”
父君一掌将我打飞,我的身体重重撞在石柱上,吐了一地的血。
就算仙医曾说:“清沅仙子身子弱,再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他们依然觉得我在骗人,甚至将那位为我求情的仙医贬至凡间。
他们甚至觉得一年的惩罚不够,那就两年,三年,直到如今第一百年。
仙医帮我修复好伤口,叹了口气:“仙子,真的不用我帮你求情吗?再拖下去,恐怕气血都会耗尽啊!”
我拒绝了她,我不想我快死了,还要再连累他人。
我也想告诉苍溟,我快被他折磨死了。
却听见他淡淡地同旁人说:“她从小受仙泽沐浴,哪有这么容易死。更何况这才一百年,刚刚够她偿还阿澜的。”
我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我忍不住想,是不是只要我死了,就能够偿还那所谓的罪孽了。
2
苍溟难得来看望我,还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这是阿澜亲自摘的草药,你快趁热喝了。”
可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药碗应声而碎,滚烫的汤药也全都浇在了我的身上。
还没来得及痛呼,就感到脸上**辣地疼。
我抬眼看着苍溟扬起的手掌,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阿澜关切你的身子,你竟如此不领情!我看以后亦不必让人医治你了,你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他丢下这句话,怒气冲冲地离开。
苍溟走后没多久,姐姐也来了。
她看着躺在榻上,气若游丝的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多亏妹妹腹中胎儿给我做药引,如今我身体的亏空已经好了大半,我还得感谢你呢,我的好妹妹!”
她掐住我的下巴,眼神仿佛淬了毒:“我看苍溟似乎对你还有些心疼,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都不忘了勾引他啊?”
“你说说下次我该让他们怎么折磨你好呢?不然,把你胸口另一半玲珑心挖出来给我,怎么样?”
我瞪大了眼,抓住了她的衣角:“你,你明明知道是我救了苍溟......”
她冷眼看着我:“对啊,我知你心悦阿溟已久,为了他可以豁出性命。可凭什么,我们明明是双生姐妹,就只有你有玲珑心!”
“谁让你不亲自告诉他,非要做你那默默无闻的田螺姑娘呢?”
“你,卑鄙......”说完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姐姐轻笑一声:“我还可以更卑鄙。”
她动用仙力,将自己打飞,摔在了门边。
而父君和母后正好来到门口。
母后见状急忙扶起姐姐,朝我怒吼:“清沅,你还有没有心!你姐姐身子刚好,你就这样对她?”
父君更是用内力将我的床榻掀翻,我摔在地上,全身如同被碾过一般的疼。
“你姐姐还为你求情,我看你根本就是蛇蝎心肠,不知悔改!”
曾经疼爱的我家人,根本不愿听我的辩解。
姐姐虚弱地躺在母后怀里,眼角挤出几颗眼泪:“父君,母后,你们别怪阿沅,她只是被折磨得一时疯魔罢了,当初我在蛮荒,也是如此......”
果然,只要她一提当年的事,父君和母后脸上都流露出一丝心疼。
再看向我,已是满眼冰冷:“从今以后,罚你住在水牢,好好反省!”
我被守卫像拖牲口一般拖到了水牢。
水牢阴暗潮湿,四季都如同寒冰般刺骨。
正常人进来了都受不住寒气,更何况我刚才被人剖了孩子,连伤口都没有痊愈。
在水牢的每一天,都感觉自己的每一根骨头都被穿刺了一般。
就在我睫毛都开始结霜的时候,水牢的门开了。
3
“清澜仙子旧疾复发,如今又昏迷不醒,恐怕只有天底下至纯的玲珑心能救命了!”
“可罪仙清沅被折磨百年,还能经得起这剜心之痛吗?”
苍溟冷漠的声音响起:“只取她半颗心罢了,还能要她的命不成?”
他走到我跟前,淡漠的眼眸睨着我:“想不到你竟也有玲珑心,若你这次救了阿澜,我就饶过你。”
我说不出话来,已经被刺骨的寒气冷得动弹不得。
苍溟抱起我,感受到我颤抖的身躯,皱了皱眉:“这点冷就受不住了?”
我的牙齿微微打颤,身上的霜也随着离开水牢慢慢化开。
明明如此明媚的天,为何我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苍溟把我丢在石台上,化冻了的我痛得闷哼。
可他如今满心满眼只有昏迷的姐姐。
“快动手,阿澜的病,拖不得!”
仙医踌躇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父君急迫地开口:“清澜受了百年的罪,落下顽疾,都是她害的,如今只要她半片心,就当是她给清澜赎罪了!”
眼泪从我的眼角滑落。
可父君,这百年来,我的心头血,仙骨,修为,胎儿,哪样没有偿还给姐姐......
被他们报复的第二年,我怀胎五月,他们说姐姐需要我的心头血救命,父君直接提剑剜开我的心口取了血,丝毫没有犹豫。
还有第三年,我怀胎七月,他们说姐姐仙骨受损,母后更是二话没说打断我的一节骨头,精细地磨成骨粉,为姐姐疗伤。
后来第五年,姐姐心口疼,日日吐血,他们要我渡半生修为,治姐姐的心疾。
他们要什么,我都给了,如今整具身躯也残破不堪,只剩这半颗玲珑心。
仙医恸哭,扑到父君脚下为我求情:“帝君,仙子真的不能再剜心了!菜无心可活,人无心该怎么活啊!”
父君一脚踢开她,怒喝:“只是半片心,她凭什么不能给?!”
面对他们的催促,仙医颤颤巍巍地爬到我面前,眼中满是不忍。
我用尽力气,捡起一旁的刀,交到她手里,轻声道:“没关系,开始吧。”
她执起刀,划开我的胸口,鲜红的血缓缓流出。
挖心之痛几乎令我昏厥。
母后不忍地别过头,父君和苍溟仍在催促仙医快点把心取出。
仙医将我的半颗玲珑心呈上,父君和苍溟迫不及待给姐姐服下。
无人在意躺在血泊中的我。
我站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离开。
我听见苍溟的嗤笑声从身后传来:“帝君,看她一点事都没有,我就说取半颗心而已,又不会要了她的命!”
他错了。
是仙医偷偷用仙力吊住了我的命。
她说得对,就算是仙,无心也不可活。
......
快到诛仙台了,我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去庆祝神女清澜的新生,没人发现我满身鲜血地爬向诛仙台。
下坠的那一瞬,我真正感到了解脱。
父君,母后,阿沅不想做神仙了,阿沅只愿下辈子做一个平凡人,就算是投胎猫狗,也心甘情愿......
4
帝君为神女清澜在瑶池设宴,各路神仙都来庆贺。
清澜容光焕发,早已没了刚回仙界时病弱的模样。
她挽着帝君的手,在众星捧月中降临。
仙界战神苍溟为她加冕,宣告新一代神女的诞生。
众仙都叹:“神女的经历着实不易,被掳至蛮荒百年,仍能活着出来,可谓是涅槃重生!”
“都怪罪仙清沅,明明是双生姐妹,竟会如此恶毒!”
“不过听说她都为神女献上半颗玲珑心了,也算是做了点好事。”
苍溟盯着为清沅准备的位置,他早些时候就命人去通知她来,可如今却空空如也。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痛了一瞬,好像失去了什么一般。
大概是陈年的伤又疼了,他心想。
帝君也注意到清沅没有现身,忙问随从:“清沅呢,她怎么没来?”
随从一头雾水,分明那日剜心之后,他就让人继续把罪仙清沅关在水牢了。
这时清澜突然捂着心口,难受地皱眉。
帝君立刻将自己另一个女儿抛之脑后,关切地问道:“清澜,这是怎么了?”
清澜抚了抚心口,“许是旧疾还未完全好......”
帝君想到这一切都是清沅害的,顿时愠怒着开口:“赶紧去把罪仙清沅带来给神女赔罪!”
随从应下,往水牢跑去。
苍溟此刻心里的不安感愈发强烈,连同着心也剧烈地疼。
明明那次大战受的伤已经在半颗玲珑心治愈下完全好了,为何还会隐隐作痛。
手上传来温暖的触感,是清澜抚上了他的手,神女头戴花冠,柔情似水地看着他。
帝君举起酒杯,向众仙宣告:“今日不仅是我女儿清澜的加冕礼,更是她与战神苍溟的喜宴!”
“神女与战神真是天生一对,神仙眷侣!”
听着众人的祝贺,苍溟有些心不在焉,清澜不满地拽了拽他的衣角:“阿溟,你在想什么呢?”
不知为何,他竟感到一丝不耐:“我在想那罪仙怎么不敢来参加我们的喜宴。”
清澜微不可察地皱了眉,没想到这时候他心里还在想着她妹妹!
她真后悔没有找个由头,彻底杀了清沅!
她柔弱地倒在苍溟怀中,众人顿时慌了神。
苍溟连忙扶住她,紧张地问:“阿澜,是哪里不舒服吗?”
清澜痛苦地捂着胸口:“我,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昨天妹妹来找过我,然后就......”
帝君顿时怒不可遏:“又是清沅这个白眼狼!”
苍溟却皱了眉:“阿澜,清沅不是被下令关在水牢了吗?”
清澜脸色一僵,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知道......”
这时前去找清沅的随从来报:“帝君,水牢并未发现罪仙清沅!”
5
“原来是阿沅偷偷跑出了水牢......”清澜楚楚可怜地说,眼里的泪泫然欲坠。
“清沅真是罪不可赦,竟然敢私自逃出水牢,还伤害自己的姐姐!”帝君勃然大怒,众仙都被吓得不敢说话。
苍溟紧紧搂住清澜,就在刚刚他心里对清沅还有一丝怜悯,想着等宴会结束就放她出来,从此以后不会再折磨她。
他被自己的想法气笑,清沅分明就是谎话连篇,冥顽不灵!
“阿澜,我现在就去把清沅找出来,跪下向你请罪!”
说罢他向清沅的寝宫赶去。
可等他来到寝宫,却发现屋内空空如也,她的床榻依然被掀翻,她没有回过这里!
他跑遍了整个仙宫,甚至还把后山翻了个遍。
他记得小时候清沅总爱往山上跑,每次没练好仙法,被帝君训斥时,她都会跑到山里偷偷哭。
还有一次她贪玩偷摘后山的仙果,不小心摔下山崖,明明受了一身伤,还傻乎乎地捧着手里的果子问他吃不吃。
可山里哪有她的影子。
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去哪里?
过去的一百年,他时常于心不忍,其实只要她肯服一次软,认下自己的罪,他也会原谅她。
可她却那么倔强,哪怕遍体鳞伤,也从不认罪。
她问他何时才能放过他。
他想了想,说了个最残忍的回答:“除非你死。”
他记得那时她的眼神突然就没有光了。
他一阵心痛,只要她愿意说一句“我错了”,也不用受这么多罪。
他们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能发现清沅的踪迹。
清澜卧在软榻上,梨花带雨道:“阿沅会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她怎么能这样?”
苍溟有些烦躁,帝君也来回踱步。
这时仙医上前来请求被贬凡间。
帝君一头雾水:“你做的很好,为何如此?”
仙医满眼不忿:“仙子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也罪不至此!她本就缺了半颗心,你们还要对她赶尽杀绝。我作为帮凶,自请贬去凡间,向仙子赎罪!”
苍溟困惑不已:“你说什么?清沅何时少了半颗心?”
仙医指着他,痛心道:“就是因为你啊,苍溟仙君!当初你在仙魔大战中命悬一线,是清沅仙子,生生剖了自己半颗心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