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往花园去,反而顺着街面慢慢走。
必须找点线索。
拐角处忽然闪过个熟悉的身影,我定睛一看,原来在这儿呀。
是二姐林月。
她平时总穿着素色长裙,今天却换了身灰扑扑的短裙。
我下意识跟了上去。
她拐进一条窄巷,巷子里堆着半人高的木箱,空气里飘着霉味。
我屏住呼吸,踩着箱子的阴影往前挪,眼看就要追上,前面的人却突然不见了。
心跳漏了一拍的瞬间,后颈突然传来轻拍。
“在找我?”
我猛地回头,林月就站在身后,短打外套的领口沾着点泥,眼神亮得惊人。
“二、二姐?”
我稳住神,尽量让语气自然。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在家看书吗?”
她没回答,反而凑近一步,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脸。
“小霖,”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我攥紧了手心的汗,刚想找借口,她却突然直起身,仿佛刚才的靠近只是错觉。
“妈让我出来买些寻常丝线,”她指了指巷口的杂货铺,“你呢?”
“我……随便走走。”
她点点头,转身往杂货铺走,步伐又变回了慢悠悠的样子,裙摆扫过地面,没再看我一眼。
我站在原地,后颈被她拍过的地方还留着点温度,却让我浑身发冷。
这个林家,恐怕每个人都藏着事。
“活物嘞——稀奇玩意儿看过来哟——”
我顺着声音走过去,见个灰衣老头蹲在竹筐后。
筐里垫着潮湿的黑布,几只巴掌大的乌龟趴在上面。
这...乌龟身上——背甲不是寻常的青黑色,而是泛着种类似鳞片的银光,眼睛半睁着,瞳仁是竖起来的。
像什么呢?
好像?
...
像蛇。
我刚想蹲下身细看,手腕突然被人拽住,力道不小。
“小霖!你跑这儿来干嘛?”
大姐林晚晚的声音带着点急,她穿着身藕粉色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和这巷子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没等我说话,她已经把我往街对面拉:“快跟我走,裁缝铺把礼服送来了,妈让你赶紧试试合不合身,明天跟崔家少爷的约会可不能出岔子。”
我回头看了眼那竹筐,老头正用袖子擦乌龟的背甲,银亮的背甲在阳光下闪过道冷光,像在盯着我看。
“大姐,那乌龟……”
“什么乌龟甲鱼的,”林晚晚打断我,脚步没停,“崔家可是咱们这儿的望族,这门亲事要是成了,家里的生意能上个大台阶。你别老惦记些没用的,赶紧试衣服去。”
她的手指攥得很紧,旗袍的盘扣硌在我胳膊上。
我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又冒了上来。
记忆里姐向来对这些家族联姻不上心,今天怎么比谁都积极?
可被林晚晚半拖半拽着往前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巷口和竹筐越来越远,直到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了。
“对了,”林晚晚突然侧过头,笑容甜得有些刻意,“你昨天还说喜欢崔家少爷送的那支白玉簪呢,怎么今天倒忘了?”
又是“昨天”。
我抿紧嘴没接话,只觉得手腕被攥过的地方有点发烫,像被什么东西烙了一下。
回到家,林父正坐在沙发上看账本。
见我进来,推了推眼镜:“礼服试过了?合身吗?”
“嗯,挺合适的。”
我在他对面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角。
“崔家那边已经回话了,”
林母端着水果盘过来,把削好的苹果递我手里,“明天下午三点,在湖心亭见面,记得穿那双珍珠鞋。”
“妈,我不太想去。”
我咬了口苹果,故意试探,“我对崔少爷没什么感觉。”
“胡说什么?”
林父放下账本,眉头皱起来,“崔家能看上咱们林家,是多大的体面?你大姐当年想嫁都没这机会。”
大姐林晚晚从楼上下来,正好听见这话,笑着打趣:“爸就别埋汰我了,我哪有小霖这么好命。小霖,崔少爷人长得俊,家底又厚,你可得把握住。”
二哥林辰跟着附和:“就是,上次我见崔少爷骑马,那叫一个威风,配咱们家小霖正好。”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全是崔家的好,语气熟稔又自然,可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些话像设定好的台词,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连表情都带着种程式化的温和。
“二姐呢?”
我打断他们,“她不是去买丝线了吗?”
林母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谁知道她跑哪儿去了,女孩子家总爱瞎逛。”
就在这时,我眼角余光瞥见天花板垂下一缕细细的黑线,像蜘蛛丝,却更暗沉。
我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整个客厅里,密密麻麻的黑线从房梁上垂下来,一端缠在每个人的手腕、脖颈上,另一端隐没在天花板的阴影里。
林父抬手翻账本时,黑线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林母递水果的手,腕上的黑线勒出浅浅的红痕;大姐和二哥说话时,脖子上的线绷得笔直……他们就像被线操控的木偶,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顺着线的牵引。
我浑身的血仿佛瞬间冻住,手里的苹果“咚”地掉在地上。
“怎么了?”
林父抬头看我,眼神里的温和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洞,像蒙着层毛玻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脸上的笑容凝固着,嘴角咧开的弧度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没、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