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吵架也好。
可我只是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顾妄辞咬了咬牙,解开安全带探过身来,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想要强行把我的脸抬起来看着他。
就在他的手指用力的一瞬间——
刚才那次剧烈的急刹车和撞击,震松了我喉咙里最后一口淤积的浊气。
随着他抬起我下巴的动作,气流穿过僵硬的声带。
“呃——”
一声极度微弱、沙哑、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叹息,从我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那根本不像是人类的声音,更像是什么东西漏气了。
但顾妄辞的动作却猛地僵住了。
他眼底的惊恐一闪而逝,随即又变成了那种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冷笑。
“终于肯出声了?”
他松开手,看着我的头又无力地垂了回去,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我还以为,你真的打算这一路都当个哑巴。”
他重新坐回驾驶位,发动了车子,心情似乎因为我这声毫无意义的“回应”而变好了不少。
“既然会说话,那就给我坐好。别像个丧尸一样垂头丧气的,晦气。”
越野车再次汇入车流,向着川西的方向疾驰而去。
顾妄辞哼起了歌。
他不知道,刚才那是这具身体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
那是死亡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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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像是一层金色的糖衣,无情地裹住了这辆疾驰在高速上的越野车。
顾妄辞的心情似乎真的变好了。那一流沙哑的“回应”,让他确信我已经在这场冷战中败下阵来。他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边打开了车载冰箱,拿出一瓶依云水灌了一口。
但他没发现,封闭的车厢正在变成一个巨大的培养皿。
原本开到二十八度的暖风,配合着正午直射的烈阳,正在加速我体内细菌的狂欢。
我飘在后座,有些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腹部。那里似乎比刚才微微鼓胀了一些,像是一个吹起了一半的气球。
紧接着,一股极淡的、却又带着诡异甜腻的味道,开始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那不是汗味,也不是普通的脚臭。那是一种类似于甜瓜在高温下发酵烂掉,混合着生肉变质的腥气。
这是死亡的味道。是尸体巨人观的前兆。
顾妄辞哼歌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皱起眉,鼻翼用力翕动了两下,显然也捕捉到了这股若有若无的异味。
“什么味儿?”
他嫌恶地看了一眼脚下,又看了一眼副驾驶上一动不动的我。
那一刻,我以为他终于要发现真相了。
只要他稍微有点常识,或者稍微哪怕在意我一点,就能分辨出这种味道来自于腐烂的肉体。
但顾妄辞没有。
在他眼里,我只是那个只会待在家里、连家务都做不好的废物妻子。
“沈听眠,你是不是又把什么吃的掉在缝隙里了?还是上次洗车没洗干净脚垫发霉了?”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仿佛要把那股味道从空气中赶走,语气里满是责备:
“跟你说了多少次,车里要保持整洁。若薇坐我的车从来不会有异味,怎么你一上来,车里就变得乌烟瘴气?”
若薇,若薇。
连我死了,都要被拉出来和那个女人做对比。
我看着自己那张惨白的脸,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自嘲的弧度。顾妄辞,你闻到的不是垃圾,是你那个听话的妻子的尸臭啊。
为了散去这股让他反胃的味道,也为了“惩罚”这个半天不说话、只会制造麻烦的女人,顾妄辞做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