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工位,开始收拾我那点可怜的私人物品。
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马克杯,一盆快要枯萎的多肉,还有几本专业书。
周围的同事们,像躲避瘟疫一样,纷纷避开我的目光。
偶尔有几个胆大的,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鄙夷的眼神。
人情冷暖,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不在乎。
从我决定引爆那颗炸弹开始,我就没指望能从这里带走任何温情。
一个装着我全部家当的纸箱,很轻。
我抱着它,走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我走了进去,按下一楼。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一只手猛地伸了进来,拦住了门。
是陈浩。
他冲了进来,双眼通红,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
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死死地盯着我,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你满意了?”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恨意。
“看到我身败名裂,你就这么开心吗?”
我抱着箱子,平静地看着他。
“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癫狂。
“林晚,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带进公司的!”
“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现在你反过来咬我一口?”
我看着他扭曲的脸,觉得无比陌生和可笑。
“你给的?”
“陈浩,你扪心自问,我进公司之后,替你解决了多少烂摊子?帮你完成了多少你根本搞不定的任务?”
“你住的房子,是我付的首付。你开的车,是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
“到底是谁,在吸食谁的血肉?”
我的每一句话,都让他脸上的血色褪去一分。
他眼中的疯狂渐渐被心虚和慌乱取代。
他突然软了下来,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我的胳膊。
“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哀求,眼眶也红了。
“我当时就是鬼迷心窍,被张总那个老狐狸给骗了。”
“我太想成功了,我压力太大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们回到过去。”
他开始打感情牌了。
这是他最擅长的武器。
过去,我总是会心软。
但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别用你的脏嘴,提过去。”
我冷冷地甩开他的手,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从你和张总联手灌我酒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过去了。”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一楼。
门开了。
我抱着箱子,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他绝望的咆哮。
走出公司大门,正午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抱着我的纸箱,突然感到一阵茫然。
我赢了第一仗,但也成了一个无业游民。
手机在这时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张总。
我划开接听,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他压抑着怒火的咆哮。
“林晚!你行!你真行!”
“你以为你毁了项目,自己就能独善其身吗?”
“我告诉你,我张某人在这行混了二十年,我有人脉!”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从现在开始,我看哪个公司还敢要你!”
“我要让你在整个行业里,都混不下去!”
**裸的威胁,带着一个中年男人最后的疯狂。
“张总,”我平静地开口,“有时间在这儿威胁我,不如想想怎么跟客户解释,怎么跟董事会交代吧。”
“你!”
我没等他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拉黑。
动作一气呵成。
世界清静了。
我打车回到我和陈浩曾经的“家”。
一个两室一厅的出租屋。
推开门,满眼都是他生活过的痕迹。
玄关处他乱扔的球鞋,沙发上他没收的游戏手柄,阳台上他抽过的半包烟。
曾经我觉得这些是生活的烟火气。
现在,只觉得肮脏,碍眼。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
吐出来的,是那晚的酒,也是这三年的委屈和恶心。
吐完之后,我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的脸,眼神却异常清明。
我站起身,从储物间里找出几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
我开始动手。
把他的衣服,一件不留地从衣柜里扯出来,扔进袋子。
把他的游戏机,连同那些昂贵的碟片,一股脑地扫进袋子。
把他的照片,从相框里一张张抽出来,撕得粉碎。
所有属于他的东西,所有沾染了他气息的物件,都被我当成垃圾,打包,清理。
两个小时后,这个房子空了一半,却也干净了许多。
我累得瘫倒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夜色,巨大的孤独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失业了,失恋了,还得罪了行业大佬。
前途一片黑暗。
我真的做对了吗?
一丝怀疑和脆弱,不可抑制地从心底升起。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你好。”
“林晚**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悦耳,还带着一丝熟悉的冷静。
我愣了一下。
“我是。”
“我是顾深。”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