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以恒最恨我的那一年,知道真相的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自杀。我只希望,我死了,
他能够放过我的家人。就用我的生命,来结束这一切恩怨。于是,一抹白绫,
我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看着已经盖上白布的我,裴以恒笑得不能自已。可很快,
他却又哭着求我回来。】“她倒是痛快了!”“可我,还没尽兴!”他大手一挥,
我身上刚盖住的白布便被掀翻,无情地掉在了地上。“拉出去,扔到乱葬岗!”“相爷,
若是国公府的人找来……”仆人在一旁小声提醒,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担忧。
裴以恒不过顿了一瞬,忽然就笑了起来。“也是,万一尸体被他们找回来去怎么办?
”仆人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得裴以恒继续开口。“那就,一把火烧了吧。”“烧干净点,
现在就去!”相府的下人知道裴以恒的脾气,不敢耽搁,连忙抬着我的尸体出去了。
“穆婉吟,你就该被挫骨扬灰!”裴以恒自顾自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却红了眼。
真是奇怪,他应该高兴的,怎么红了眼呢?一定是太激动了。是啊,毕竟,
他想让我给他的小青梅偿命。从一个普通的秀才,到如今的位极人臣,
裴以恒真是付出了不少。而他所做的这一切,竟然只是为了折磨我,从而给他的小青梅报仇。
八年前,他的小青梅死在了国公府的马车之下。当时,马车上坐的人,是外出踏青归来的我。
他想当然地以为,是我害死了他的心爱之人。可我实在是不知道,他的小青梅,
为何会忽然倒在我的马车之下。但我还是可怜那年轻的姑娘,心里有着几分自责,
特地央求着我爹娘给了他们家足够的银子。那些钱财,足以让普通人家富足一生了。
可落在裴以恒眼里,这却是我们这些权贵对生死的淡漠。于是,他拼了命地考取功名。
在他考取功名后的宫宴上,他对专注于吃点心的我一见钟情。一个是当朝状元郎,
一个是国公府**,怎么看都是一段佳话。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我有些羞怯,借故离开了。
可没想到,他竟然对我穷追不舍。他会在朝堂之上帮我父亲进言,
会在下朝之后去京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排队,只为给我买一盒最爱吃的桂花糕,
也会在休沐日进山,只为摘一束开得最热烈的野百合花送我……桩桩件件,
无不彰示着他对我热烈的爱。我一个闺阁女子,哪里见过这些场面。
加上裴以恒那俊朗的外貌,我很快便沦陷了。可我爹娘却觉得裴以恒不太靠谱。
裴以恒也不恼,反倒是在官场上更加卖力。几年过去,他终于位极人臣,成了当朝丞相。
我的父母见他如此真诚,肯为了我爬到如此地位,
终于勉为其难地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了他。可我没想到,婚后迎来的不是我预想的甜蜜,
而是无尽的黑暗。大婚之日,竟然没有等到他来掀我的盖头。我等到第二天清晨,
却还是没有等到他。我忍不住自己出了房间,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看到的却不是他的歉意,
而是一张从未见过的冷脸。我慌了,反复地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接下来的日子,
我开始蓄意讨好他,可换来的却是各种冷漠,忽视,甚至辱骂。我实在想不明白,
前几天还口口声声要许我一生一世的人,怎么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直到后来,
我无意偷听到了他在祠堂对着小青梅的喃喃自语,才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原来,
一开始就是奔着报复我来的啊。所以,一切都是他的蓄意接近,一切,
都是他为了报复我的蛰伏。如果不是碍于国公府,可能他早就想掐死我了吧。裴以恒,
你装得真好啊。至于让我决心赴死的原因,其实是我听到裴以恒说,接下来,
要让整个国公府都给他的小青梅偿命。他说,已经想到办法,让国公府万劫不复了。到时候,
他就可以更肆无忌惮地折磨我了。可我不想国公府因为我受牵连。
既然他这么恨我这个“始作俑者”,不如就让一切在我身上结束吧,我只求他,
放过国公府其他人。毕竟,他们都是无辜的。只希望我的死亡,
能够唤起裴以恒心底残存的良知吧。随着我的身体化成灰烬,我便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在他对国公府动手之前,在他对我动手之前,我就死了。多好啊,不用麻烦丞相大人了。
我总算如他所愿,给他的小青梅偿命了。裴以恒此刻坐在屋檐下,平静得可怕。
“你把我的女儿怎么了?!”我望去门外,是我的父亲母亲来了。他们此生,
只有我一个宝贝女儿。明明我备受宠爱长大,明明我是掌上明珠。好不容易他们才狠下心,
将我交给裴以恒。他们本以为,裴以恒会像他承诺的那样,一生一世对我好。可他们,
终究是失望了。早知如此,他们哪怕养我一辈子,也不会将我交给裴以恒。
裴以恒看着面前的两个长辈,浅浅笑了起来。“来人,把夫人的骨灰端过来。”一听这话,
我的母亲几乎站不住。“你……!”“你这个畜生!”“老夫要杀了你!
”可上了年纪的两个老人,终究还是被门童拦了下来。“那么激动做什么?”“她自己寻死,
怎可赖到我头上?”裴以恒无奈地看了一眼仆人端过来的那盒骨灰,一只手接了过去。“呐,
你们带回去吧!”说罢,裴以恒直接将我的骨灰盒朝着台阶下丢了过去。我的父亲母亲,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最宠爱的女儿的骨灰,落在地上,随后被风吹得四分五裂,
再也找不着一堆完整的。我没想到,自己都变成灵魂了,竟然还会有心痛的感觉。所以,
裴以恒竟真的这么恨我。看来,他对那个小青梅,实在是爱得深沉了。从我接受他的心意起,
我真心实意地爱了他一年,没想到,终究是错付了。“别伤心,很快,
你们也可以下去陪她了。”“我会尽快让你们一家团聚的。”裴以恒自顾自说着,
转身走了进去,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大门。想不到,我的死,还是没能让裴以恒收手。
我无声地哭着,却没有一滴眼泪。这满腔的内疚,
是对我此刻瘫坐在地上胡乱地摸着我的骨灰的父母的。是我对不起他们。若是我坚持不嫁人,
永远陪在他们身边就好了。我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骨灰随风飘扬,飘散到四处,
再也聚集不起来。也好,这样,大概就能解脱了。下辈子,不要再来人世间,
更不要再遇到裴以恒了。我跟着裴以恒鞋底沾的骨灰,来到了屋子里。我喜欢花花草草,
他便在成婚之前亲手打造了一个花园,让我推开窗便能看到这满园的花草。如今看来,
这一草一木,皆是可笑。他进了我们的房间,看着屋里的一切。这里是我精心布置过的,
我只希望,他能多来我的房里待一会。“穆婉吟。”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发现我了。
“你死得可真好。”呵,以前怎么就没看透这男人虚伪的外表呢?只能说,他太会装了。
我生气地隔空抽了他一巴掌。可对他而言,却并无任何感觉。他坐在桌前,
却见上面摆着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好几款茶叶,还有我小字写的纸条。“雨前龙井,
夫君喝了一口,应该喜欢。”“碧螺春,夫君没喝,应该是不喜欢。”“君山银针,
夫君喝了两口,应该最喜欢这一款。”“云南普洱,夫君闻了一下就放了,下次不泡这个了。
”最后一张字条上的毛笔印记还很新,是我前几日才写下的。
裴以恒回想起在我房里喝过的茶来。怪不得每一次喝的茶都不一样,原来,
她竟是在打探自己的口味。裴以恒皱了皱眉,却忽然盖上了锦盒,不愿再多看一眼。
他竟这么厌恶,看来以前勉为其难喝的那几口茶,也是装的了。屋子里摆了一盆冬青。
我曾问他,喜欢什么花草,我想养一盆在屋内。他没多想,直言喜欢冬青。于是,
我当即命人买了一盆上好的冬青回来,养在屋里。我本以为,他只是单纯喜欢这冬青。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他的小青梅,名叫冬青。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竟然就静静地看着这盆冬青,宿在了我的房内。从前总是留不住他,如今我死了,
他倒是睡在这里了。大概,是为了这一盆冬青吧。总不能是为了我。睡到半夜,裴以恒醒了。
我明明没有捉弄他,可他还是被自己的噩梦吓醒了。也难怪,大概是做多了亏心事吧。
一睁眼,竟看到我还悬在房梁上没有撤掉的白绫。“来人!”裴以恒怒吼道。
很快便有仆人进来了。“把这里都收拾干净!把穆婉吟用过的东西都清理掉!”仆人不理解,
但尊重。很快,我的屋子,便被收拾得一干二净,没有一丝我存在的痕迹了。
裴以恒就坐在门口,听着这进进出出的动静。很快,天亮了。他起身出发,我连忙跟上。
我以为他会出门,没想到,他竟来到了丞相府后面的那片竹林。他曾对我说,居不可无竹,
所以,在屋后为我种了一片竹林。以为是年少的爱意,现在想来,多半又是我误解了。果然,
他径直走向了一个土堆。上面还立了一块石碑。爱妻阮冬青之墓。我只觉得,真真可笑。
“冬青,她死了。”“我总算是,替你报仇了。”“其他人,我会慢慢收拾,
定还你一个公道。”裴以恒蹲在阮冬青坟前,轻轻抚摸着墓碑,仿佛那是他心爱之人的头发。
他痴痴地蹲在那里,后来又干脆席地而坐,待了整整一上午。不知为何,总觉得裴以恒变了。
好似整个人失去了主心骨,又好似丢了三魂七魄。也可能,我从来不认识他吧。
毕竟所有的一切,他都能伪装。或许,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总不能说,
这一切是因为我这个“仇人”吧?不过,换个角度想,忽然就没了目标,总得缓一缓。
我活着的时候,还有对我的恨意支撑着他,现在我死了,
一定是大仇得报心愿完成之后带来的落空感。他站起了身,往府里走去。看他牵了马,
我有些紧张。该不会,是去找我爹娘的麻烦吧?我连忙一跃,飘着跟了上去。
可他却没有去国公府,而是去了他以前的住所,南十巷。那里,是他和他的小青梅曾经的家。
看来,是大仇得报之后,想要和小青梅的父母说一声吧。很快,他来到了阮冬青的家门口。
可这里早已人去楼空。裴以恒的第一反应,是国公府逼走了他们,甚至,杀人灭口了。
他刚想发怒,却见隔壁的邻居走了出来。“别敲了,他们一家早搬走了!”邻居看了一眼,
显然一时没认出来已经飞黄腾达的裴以恒。毕竟以前的他,
只是个普普通通面黄肌瘦的小秀才。“他们为何搬走?搬去哪里了?”裴以恒有些紧张。
不过,听到他们是搬走,而不是被灭口,他反而放心多了。只要还活着,他就能找到他们。
他一定要告诉阮冬青的父母,自己替他们的女儿报仇了。“他们一家拿了国公府那么多钱,
自然是去外面过好日子了,谁还在这破房子里住?”“阮家人也真是命好啊!
死了个便宜女儿,就得了能潇洒一辈子的银子。”“也就是国公府好心,换做其他人家,
根本不可能给那么多!”裴以恒皱了皱眉,显然不愿意听男人对阮家人说这些闲言闲语。
不过,眼下还是问清楚阮家人的下落比较好。于是,他耐着性子继续开口。
“你知道他们家搬去哪里了吗?”裴以恒说罢,从钱袋里拿出了一锭银子。男人得了银子,
眼睛立刻闪起光来。“知道知道!他们靠女儿的一条命讹了银子后,就搬到永安城去了。唉,
只可怜那小冬青啊,白白用自己的命给一家人做了嫁衣。”男人忍不住感叹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裴以恒终于意识到不对。“你不知道嘛,阮家人那么穷,
下面又有两个儿子要养,日子自然过得紧巴巴的。”“那日正好在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