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微服私访的太子萧澈。我打碎了贵妃的玉盏,管事嬷嬷的巴掌就要落下时,
是他一句「本王瞧着这丫头手巧」将我护在身后。
从此东宫成了我的专属甜点铺——他总在柳良娣刁难时出现:「凝眉,研墨。」
我故意磨得又慢又轻,指尖蹭过他温热的掌心。1我是苏凝眉,一个罪臣之女,
被丢进宫里当小婢女,每天不是擦地就是洗盘子,手都泡皱了。他是萧澈,
那天他穿着料子好得吓人的便服,溜达到我们这犄角旮旯来“查访”,鬼知道查访什么。
然后我就闯祸了。真的,就一眨眼功夫!那个贵妃娘娘赏下来的玉盏,薄得像层冰,
放在托盘里像个祖宗。我端着它,感觉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生怕喘气大点都能把它吹裂。
脑子里全是嬷嬷那张拉得老长的脸,还有她念叨了一百遍的「小心你的皮」。
脚下不知道被哪个缺德鬼泼的水渍滑了一下。整个人往前一栽。托盘的祖宗飞了出去。
时间好像慢了下来。我看着它在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该死的弧线,撞上坚硬的青石板地。
「哐啷!」那声音,清脆得能把我魂儿都震碎。碎得满地都是,亮晶晶的,跟我的心一样,
稀巴烂。完蛋了。这是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脖子后面凉飕飕的,感觉下一秒脑袋就要搬家。
贵妃的东西啊!把我卖了八百回也赔不起!空气死寂。周围那些平时一起干活的**妹,
唰地全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假装自己是块砖。我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
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小贱蹄子!」一声尖利的咒骂像鞭子抽过来。
管事嬷嬷那张涂了厚厚一层粉、能掉渣的脸,扭曲得像个恶鬼,眼里的凶光能把我生吞活剥。
她几步就冲到我面前,带起一阵劣质香粉和汗臭混合的风,那只枯瘦的手高高扬起,
带着风声就朝我脸上扇下来!我吓得紧紧闭上眼,缩起脖子,等着那**辣的疼。完了完了,
这下脸要肿成猪头了!明天肯定没法见人!不,可能没有明天了!预想中的剧痛没有降临。
一只手,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稳稳地抓住了嬷嬷那即将落下的手腕。力道不大,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住手。」声音不高,清清淡淡的,却像块冰砸进滚油里,
瞬间镇住了所有嘈杂。我猛地睁开眼。嬷嬷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瞬间褪色,变得煞白,
连嘴唇都在哆嗦。她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抽回手,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太……太子殿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太子……殿下?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懵了。他就是太子?那个传说中冷冰冰、高高在上的太子萧澈?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还管我这档子破事?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这次不是因为怕,
是另一种更奇怪的感觉,像揣了只没头没脑乱撞的小兔子。
萧澈根本没看地上抖成一团的嬷嬷。他那双眼睛,像浸在深潭寒水里的墨玉,没什么温度,
就那么淡淡地扫过我,又落在地上那堆刺眼的玉屑上。「一个玉盏而已。」他开口,
语气平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值得动这么大肝火?」嬷嬷抖得更厉害了,
只会磕头:「奴婢……奴婢失职……」萧澈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我吓得赶紧低下头,
盯着自己沾了灰的鞋尖,恨不得原地消失。完了完了,
太子殿下肯定也觉得我是个麻烦精、闯祸精!会不会把我直接拖出去打板子啊?「本王瞧着,
」他那清冷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若有所思的味道,「这丫头手倒是生得巧。」诶?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悄悄抬起一点眼皮,偷瞄过去。他根本没看我,
视线还落在我低垂着的手上。我的手指因为刚才的惊吓,还在微微发颤。「留下吧,」
他轻描淡写地对旁边的内侍吩咐,「带去东宫,伺候笔墨。」啊?!伺候……笔墨?去东宫?
伺候太子殿下?巨大的转折砸得我晕头转向。刚才还等着挨巴掌甚至掉脑袋,
现在……现在要去东宫当差?还是伺候笔墨这种……听起来就很高级的活儿?
周围的抽气声此起彼伏。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惊愕的、羡慕的、嫉妒的,
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管事嬷嬷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惶恐。萧澈说完这句,
便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就往外走。那身料子极好的便服下摆,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
走到门口,他脚步微顿,没回头,只留下一句:「跟上。」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我整个人还僵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
旁边的内侍推了我一把,小声提醒:「还不快谢恩!跟上殿下!」我一个激灵,
这才如梦初醒,腿一软差点也跟着跪下去,赶紧稳住,对着萧澈那挺拔清冷的背影,
慌慌张张地行了个歪歪扭扭的礼,声音细得像蚊子哼:「……谢、谢殿下恩典!」2然后,
顶着满院子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复杂的目光,我像只受惊的小鹌鹑,
跌跌撞撞地跟在那片象征着无上权柄的……,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差点要我命的地方。
东宫的日子,怎么说呢……像一块刚出炉的、裹了厚厚蜜糖的糕点,甜得发腻,
但偶尔也会被几颗硌牙的硬糖粒崩到牙。硬糖粒的代表人物,就是那位柳良娣,柳若薇。
她是东宫最得宠的,至少表面上是。每次远远瞧见萧澈往我这边来,或者我在书房外候着,
柳良娣那眼风就会像淬了冰的小刀子,「嗖嗖」地往我身上刮。「呵,」她那把嗓子,
又娇又脆,就是说出的话不怎么好听,「到底是身份卑贱,一股子穷酸气,
熏得这好好的东宫都浊了。殿下何等清雅矜贵,也是你这等人能近身伺候的?」
她身边的宫女也跟着帮腔,阴阳怪气。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在东宫换的新鞋,
干净多了,但被她一说,好像又沾上了什么洗不掉的脏东西。
心里的小人儿气得叉腰跳脚:你才浊气!你全家都浊气!我天天洗澡的好不好!
殿下都没嫌我!委屈巴巴地瘪着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就在这时,救星来了!「凝眉。
」清清淡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像初春化开的雪水,
瞬间浇熄了我心里那点委屈的小火苗。我唰地抬起头。萧澈不知何时站在回廊下,
阳光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了层金边,衬得他眉眼愈发清俊,像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他没看柳良娣那边,目光落在我身上。「进来。」他转身往书房走,
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研墨。」「是!殿下!」我立刻应声,声音脆生生的,
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小跑着跟上去,经过柳良娣身边时,
我感觉她那眼神已经不是小刀子了,简直是淬了毒的冰锥!嘿嘿,气死你!殿下喊我研墨呢!
没喊你哦!书房里弥漫着好闻的墨香和淡淡的书卷气。萧澈坐在宽大的书案后,
正提笔写着什么。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低垂的眉眼和握着笔的修长手指上跳跃。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拿起那块光滑的松烟墨锭,在砚台里加了点清水。开始研墨。
这可是我的“工作”!必须好好表现!不过嘛……今天的墨,研得格外慢,格外轻。
我微微倾着身子,手腕的动作放得又缓又柔,指尖若有似无地,
偶尔会蹭过他放在书案边缘的手背。一下。温热的,干燥的,带着一点点薄茧的触感。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又一下。他的手指似乎……微微蜷缩了一下?动作很细微,但我看见了!
再一下。我偷偷抬眼,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他依旧专注地看着奏疏,侧脸线条流畅好看,
耳廓……咦?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红?是光线吗?我赶紧低下头,抿着嘴偷偷笑,
心里的小兔子又开始蹦跶,快活得要命。指尖的触碰像带着细小的电流,
酥酥麻麻地一路传到心尖上。墨汁在砚台里化开,浓黑润泽,
像此刻偷偷滋长的、隐秘又甜丝丝的心事。3这日子,好像也没那么硌牙嘛!
东宫的日子过久了,我发现太子殿下萧澈,他这个人……有点怪。
表面上冷得像块终年不化的冰,话少,表情也少,看人的眼神清清淡淡的,
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心。可私底下……嗯,怎么说呢?就像一块被厚厚油纸包着的饴糖。
外面看着硬邦邦,戳一戳,说不定里面软得一塌糊涂。
证据一:他总是能在我被柳良娣的冷言冷语“冻”得蔫头耷脑的时候,“恰好”出现,
用一句「凝眉,研墨」或者「随孤去园子里走走」把我拎走。
柳良娣那气得冒烟又不敢发作的表情,简直是我每日份的快乐源泉!证据二:就是此刻。
他把我叫到跟前,从书案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匣子里,取出一样东西,递过来。是一枚玉佩。
触手温润,是极好的羊脂白玉,莹白细腻,没有一丝杂质。上面雕着精细的缠枝莲纹,
中间镂空了一个小小的「安」字。光线透过窗棂落在上面,
玉佩仿佛流转着一层柔和的、内敛的光华。「拿着。」他的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殿下?」
我捧着那枚温润的玉,有点懵。这玉一看就贵重得吓死人,给**嘛?压惊吗?
「先皇后遗物。」他言简意赅,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贴身收好。
若遇刁难,无人敢动。」先皇后遗物?!我手一抖,差点把玉佩摔了!
这……这比贵妃的玉盏贵重一万倍不止吧!烫手!太烫手了!「这……这太贵重了!
奴婢不敢!」我慌得想把玉佩塞回去,像是捧着个随时会炸的火球。他却微微蹙了下眉,
不容置疑地将我的手连同玉佩一起拢住。他的掌心干燥温热,覆在我微凉的手背上,
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孤说拿着。」语气带着点不容反驳的坚持,「防身。」防身?
用先皇后的玉佩?这防身等级是不是太高了点?我以后走路是不是得横着走?谁碰我一下,
我就把这玉佩亮出来大喊“先皇后护体”?心里的小剧场疯狂上演,但被他这样拢着手,
那点慌乱奇异地平复下来。玉佩温润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
我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抬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忽然脑子一抽,脱口而出:「殿下……这是定情信物吗?」话一出口,
我就想把自己舌头咬掉!苏凝眉!你脑子进水了吗?!这种话也敢问!找死啊!完了完了,
殿下肯定要生气了!会不会把我丢出去?我吓得赶紧缩脖子,眼睛紧紧闭上,
等着雷霆之怒降临。预想中的斥责没有来。书房里一片死寂。
静得只能听见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还有……好像……还有一点极其细微的、什么东西被捏紧的窸窣声?
我偷偷地、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从睫毛缝里往外瞄。萧澈还站在原地,
依旧握着我的手……和那块玉佩。他的表情……怎么说呢?好像有点僵。
线条优美的下颌线似乎绷紧了一点。最最最关键的是——他那双原本清冷如玉的耳朵,此刻,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了一层绯红!从耳尖开始,像滴入清水的胭脂,一点点晕染开,
越来越红,一直红到了耳根!衬着他白皙的皮肤,简直像熟透的虾子!噗!
我差点没憋住笑出声!太子殿下……他居然……害羞了?!耳朵红得像要滴血!
就因为我说了句“定情信物”?天啊!这是什么惊天大发现!高冷太子殿下居然会害羞!
耳朵还会红!巨大的反差萌像一颗糖心炸弹在我心里炸开,甜得我晕头转向。
刚才的害怕瞬间飞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了天大秘密的窃喜和……嗯,
想再戳一戳的恶作剧冲动。「殿……殿下?」我忍着笑,声音都带上了点甜腻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