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刚过,青屿镇的空气里就多了层凉意。陈东站在自家院子里,对着镜子理了理衬衫领口——镜子里的少年,眉眼舒展,鼻梁挺直,皮肤是被阳光晒出的健康麦色,笑起来时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
“哥,你又臭美!”妹妹陈曦抱着个柚子跑过来,踮脚往镜子里看,“妈说你长得随奶奶,眼睛亮得像星星。”
陈东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陈家的基因确实好,爷爷年轻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奶奶更是镇上出了名的美人。爷爷奶奶生了七个孩子,四男三女,个个都长得周正,到了他这一辈,弟弟陈阳虎头虎脑,妹妹陈曦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连邻居都常说“陈家的孩子,光是站着就好看”。
“去给爷爷送柚子。”陈东把妹妹推出去,自己则拿起墙角的修枝剪——今天得去荔枝园剪枝,这活儿耽误不得。
60亩的荔枝园在镇东头的坡地上,以前是老王的产业,后来老王去了城里,园子就荒了。陈东包下来时,里面杂草比人高,不少老荔枝树都枯了半边,看着实在让人揪心。
“东哥,这边的树杈太密了!”石头站在梯子上,举着修枝剪喊,“是不是得全剪掉?”
陈东抬头看了看,那是棵树龄二十年的“妃子笑”,枝条长得杂乱,不少细枝都缠在了一起。他爬梯子上去,接过剪刀:“得留着主枝,把这些交叉枝、病弱枝剪掉,不然阳光透不进来,明年结的果子小。”
他的动作利落又精准,剪口平平整整,没有一点多余的茬。这手艺不是天生的,是跟着爷爷学的——爷爷退休后爱侍弄花草,总说“剪枝就像做人,该舍的得舍,不然长不出好模样”。
狗剩蹲在地上,给刚补种的荔枝苗浇水,嘴里念叨着:“东哥,你说这苗能活不?我昨天看有两棵叶子都卷了。”
“没事。”陈东从梯子上下来,蹲在苗边看了看,“是缓苗期,过几天就好了。你记得,每天早晚各浇一次水,别浇太多,这沙质土存不住水,也怕涝。”
这些都是他从安芝爸那本《南方果树培育手册》里看来的,书里说,青屿镇的土偏沙,保水性差,新苗得“少浇勤浇”,还得在根部盖层秸秆保湿。
正说着,安芝背着书包从园子外路过,看见他们在忙活,停住了脚步。十二岁的小姑娘穿着件红色的小棉袄,辫子上系着红绳,远远看着像朵小茶花。
“东哥,你们在剪枝呀?”她走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些修剪过的荔枝树,“我爸说,这样剪能让养分集中到结果枝上,明年能多结果。”
陈东有点惊讶:“你也懂这个?”
“听我爸说的。”安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书包里掏出个小本子,“我爸昨天整理资料,说荔枝花期怕霜冻,让我给你捎句话,明年开春得准备点稻草,到时候盖在树上防冻。”
陈东心里一暖。这小姑娘看着腼腆,心思倒是细。他接过小本子,上面是安芝爸写的几行字,娟秀的字迹里记着荔枝各个生长期的注意事项,连什么时候施肥、施什么肥都写得清清楚楚。
“替我谢谢你爸。”陈东把本子小心地揣进兜里。
安芝点点头,又看了看那些新补种的苗:“这些是‘桂味’吧?我爸说这个品种甜,就是结果少,得好好照料。”
“你还认识品种?”石头从梯子上探出头,一脸佩服。
“我爸教的。”安芝指了指园子角落那棵孤零零的老树,“那棵是‘糯米糍’,树龄最老,你们别剪太狠,它结果稳。”
陈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是那棵系统标记的“百年母树”。看来安芝爸早就注意到这棵树了。
等安芝走了,狗剩摸着后脑勺笑:“这小丫头懂得比咱还多,以后得多问问她。”
“嗯。”陈东应着,心里却在盘算——系统面板上,荔枝园进度已经涨到了60%,预计2000年挂果量:妃子笑5000斤,桂味3000斤,糯米糍(百年母树)500斤,按照系统预估的每斤8元,光是这些果子就能卖68000元,除去租金、肥料、人工,纯利润怎么也能有5万。
5万,在1999年的青屿镇,可不是笔小数目。够盖两间大瓦房,够给他和弟弟妹妹交好几年学费,够……让他离“出人头地”更近一步。
接下来的日子,陈东几乎泡在了荔枝园里。
他带着狗剩和石头,按手册上的法子给老树刷石灰——既能防冻,又能防虫害;给新苗根部盖秸秆,还在园子周围种上了向日葵,据说能驱虫;爷爷也常来帮忙,教他们怎么辨认荔枝花的雌雄,说“雌花多,才能结出好果子”。
弟弟陈阳和妹妹陈曦放学后,也会来园子里帮忙捡枯枝。十岁的陈阳力气大,抱着捆枯枝跑起来像阵风;八岁的陈曦则喜欢蹲在百年母树下,说要给树“讲故事”,说这样结的果子会更甜。
柳燕也来过几次,每次都拎着袋饼干,站在园子边看他们忙活。
“东哥,你这天天在园子里晒着,都快成黑炭了。”她笑着说,眼里却没了以前的漫不经心,多了些认真,“我爸说,你要是真能把这园子弄好,以后就是镇上的‘荔枝大王’了。”
“还早着呢。”陈东擦了把汗,手里的锄头没停,“得等果子卖出去才算数。”
“肯定能卖好。”柳燕蹲下来,帮着捡了片落叶,“我看你干这事的时候,眼睛比打架时还亮。”
陈东愣了一下,抬头看她。十五岁的柳燕,脸颊被风吹得有点红,眼神里带着点他看不懂的温柔。他心里动了动,又很快压下去——系统的人际关系图谱里,柳燕的标记还是没改,他不能忘。
转眼就到了2000年的夏天。
青屿镇的荔枝熟了。
陈东的园子里,妃子笑红得像玛瑙,桂味缀在枝头像一串串绿宝石,最让人惊喜的是那棵百年母树,糯米糍结得密密麻麻,把枝头都压弯了,剥开一个,果肉晶莹剔透,放进嘴里,甜得能把人化了。
果然像系统说的,岛外荔枝遭了灾,贩子们蜂拥而至,把青屿镇的收购点挤得满满当当。一开始,妃子笑的收购价是6元一斤,没过两天就涨到了8元,桂味更是卖到了10元,百年母树的糯米糍,因为味道特别好,被一个广东来的贩子以15元一斤的价格全包了。
摘荔枝那天,陈东请了镇上十几个乡亲帮忙。大家踩着梯子,挎着竹篮,笑声、吆喝声混在一起,像在办喜事。狗剩和石头负责过秤、记账,忙得满头大汗,脸上却笑开了花。
爷爷坐在树荫下,抽着旱烟,看着满筐的荔枝,眼里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弟弟妹妹在园子里跑来跑去,把掉在地上的小荔枝捡起来,说是要留着自己吃。
安芝也来了,帮着她爸给乡亲们送解暑的凉茶。十二岁的小姑娘已经长个子了,穿着件白色的连衣裙,给陈东递凉茶时,脸红扑扑地说:“我爸说,你这园子的管理方法,比书上写的还好。”
陈东接过凉茶,喝了一大口,甜丝丝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他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里像揣了个暖炉。
最后算账的时候,狗剩的手都在抖:“东哥……除去所有开销,纯利润……纯利润7万2!”
7万2!
比系统预估的还多!
陈东看着手里的存折,上面的数字像跳动的火苗,映得他眼睛发亮。这是他重生后的第一桶金,是用汗水和心思换来的,沉甸甸的,带着荔枝的甜香。
那天晚上,陈家院子里摆了满满一桌菜。爷爷喝了两杯酒,红光满面地说:“咱东子长大了,知道踏实过日子了。”妈妈给陈东夹了块红烧肉,眼圈红红的:“以后不用那么拼了,家里不缺啥。”弟弟妹妹围着他,吵着要去镇上买新书包。
陈东看着家人的笑脸,心里突然明白——爷爷说的“根”,不是指房子和土地,是指这些无论他穷富,都真心待他的人。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存折,又想起荔枝园里那棵百年母树。系统面板上,新的商机已经跳了出来:2001年,青屿镇将流行种植黄金果,可提前布局。
赚钱的路还长,但他不急。他有系统的指引,有家人的支持,有狗剩和石头这样的兄弟,还有……那个会提醒他“盖稻草防冻”的安芝。
夜风带着桂花香吹进院子,天上的星星亮得像撒了把碎钻。陈东知道,属于他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而那7万2的第一桶金,只是个漂亮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