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掌声如雷婚礼上。“啪!”这巴掌又响,又脆,
像过年时炸开的最大最响的那个炮仗。它结结实实地扇在了栾砚青的脸上,
扇在他那张今天最得意、最英俊的新郎官的脸上。我的手心,一阵发麻。然后,
是**辣的痛。台上,栾砚青的脸偏向一边,白皙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他没有马上抬头看我,只是维持着那个偏着头的姿势,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台下,
刚才还嗡嗡响着的祝福声、笑声、酒杯碰撞声,全都停了。几百双眼睛,像几百个探照灯,
唰地一下,全都打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有惊讶,有好奇,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司仪拿着话筒,张着嘴,像个木头人一样呆住了。完美。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辛露,栾砚青爱了五年、甩了一年的前女友,就是来砸场子的。
我深吸一口气,抢过了司仪手里的话筒。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稍微冷静了一点。“栾砚青。
”我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大厅,有点抖,但我努力让它稳住。“这一巴掌,是利息。
欠我的,你一辈子都还不清!”我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他终于慢慢转过头,看向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震惊,有不解,但奇怪的是,没有多少愤怒。这让我更火了。
他凭什么不生气?他应该跳起来骂我才对!“一年前,你说分手就分手,
一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哭腔,
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没有掉下来。“我像个傻子一样,哭了整整三个月!我求你啊,
栾砚青,我打电话你不接,发信息你不回,我去你家楼下等你,等到天亮你都不出现!
你是不是觉得,我辛露就是个笑话,活该被你耍得团团转?”台下响起一片吸气声。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我穿着特意挑的这件正红色连衣裙,像一团燃烧的火,
站在这一片象征纯洁的白色布置里,格格不入,又无比刺眼。我要让所有人都记住今天,
记住栾砚青的婚礼,是被我染红的。新娘白玥站在栾砚青身边,漂亮的脸蛋煞白,
她紧紧抓着栾砚青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西装里。她看着我,眼神里全是害怕和敌意。
对,就是这样。恨我吧,你们都恨我才好。“你说你会永远爱我,你说要带我去看极光,
你说我们会有一个家!”往事像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闪过,心口疼得像被刀割。“结果呢?
转头你就娶了别人!栾砚青,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我几乎是在嘶吼了。所有的委屈,
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够了!”一声低吼从旁边传来。是新娘子那边的亲戚,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哪里来的疯女人,保安!把她轰出去!
”场面一下子乱了。有人起身,有人劝阻。但栾砚青动了。他抬起手,不是指向我,
而是拦住了那个要冲过来的男人。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叔叔,没事。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奇怪的疲惫感,“让她说。”然后,他看向我,
嘴角甚至努力想扯出一个微笑,但失败了。他轻声说,
声音轻得几乎只有我们两个和话筒能听见:“辛露……这样,你能好受点吗?”这句话,
像一根针,轻轻扎破了我鼓得满满的气球。我预想了他会暴怒,会反驳,会让保安把我拖走。
唯独没想过,他会是这种反应。他不生气,他甚至……在关心我难不难受?那一瞬间,
我积攒了一年的恨意,好像突然找不到目标了,悬在半空,落不下来,也收不回去。
我觉得自己像个用尽全力挥出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的小丑。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注意到,
他刚才抬手拦人的时候,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很快地按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一个非常轻微的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还有,伴郎席上,他的好朋友程澈,
一直紧紧皱着眉头看着我,那眼神里有责怪,但好像……还有别的,更复杂的东西,
像是一种……同情?保安终于还是上来了,客气但强硬地拿走了我手里的话筒,
然后一左一右地“请”我离开大厅。我没有再挣扎。我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又像个一败涂地的逃兵,挺直了背,踩着我的高跟鞋,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
一步一步往外走。经过主桌时,我听到有老太太低声说:“造孽啊……”是啊,真造孽。
我和栾砚青,怎么会走到这一步?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栾砚青还站在原地,白玥在他旁边小声啜泣着,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但他的目光,
却穿越整个混乱的大厅,牢牢地锁在我身上。那眼神,我到现在都看不懂。不像恨,不像怨。
倒像是……藏着很多很多话,却一句也不能说。程澈快步走到了他身边,低声跟他说着什么,
眼神警惕地瞄向我这边。我心里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火,又冒了出来。凭什么?
做错事的是他栾砚青,为什么现在搞得像我才是那个坏人?
保安把我“请”进了婚礼厅旁边一个给新人休息用的小房间。“**,请您在这里稍等,
我们已经通知了……”保安后面的话我没听清。因为我看见,程澈沉着一张脸,
也跟着走了进来,并且反手,关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空气,
一下子变得紧绷起来。第二章面具之吻房间门“咔哒”一声被程澈关上,
隔绝了外面大厅隐约传来的嘈杂声。世界一下子变得好安静,
静得只能听到我自己咚咚的心跳,还有因为刚才太过激动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程澈转过身,
面对着我。他个子很高,平时总是带着笑的眼睛,此刻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冰水,
冷冷地看着我。他穿着合身的伴郎西装,看起来很精神,但脸色却阴沉得可怕。“辛露,
”他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闹够了没有?”我挺直了背,
仰着头看他。虽然心里有点发虚,但输人不能输阵。“怎么?只许他栾砚青做初一,
不许我做十五?他把我当傻子耍的时候,你怎么不来问他闹够了没有?”程澈往前逼近一步,
他身上有淡淡的古龙水味道,以前我觉得挺好闻,现在只觉得刺鼻。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你毁了砚青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你看看你把白玥吓成什么样子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被他这话激得火冒三丈,声音也拔高了。“我想讨个公道!
我想问问他栾砚青,凭什么这么对我?五年!我们在一起五年!就算要死,
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他凭什么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掉,转头就能开开心心娶别人?
”我说着,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要掉下来。我赶紧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
我不能在他朋友面前哭,太丢人了。程澈死死地盯着我,胸口起伏着,
好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们俩像两只斗鸡,在这个狭小的休息室里对峙着。突然,
他脸上闪过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有愤怒,有不忍,还有一丝……挣扎。他猛地抬手,
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非常烦躁。“公道?”他冷笑一声,
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但不知道是在嘲讽我,还是嘲讽别的什么,“辛露,
你口口声声说要公道,你知不知道砚青他……”他说到这里,猛地停住了,
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什么?你说啊!他到底怎么了?
”程澈扭开脸,不看我,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较好。
砚青他……有他的苦衷。”“苦衷?”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有什么苦衷能让他那么狠心?苦衷到连一句像样的分手都不给我?
苦衷到这么快就能欢天喜地地结婚?”我越想越气,忍不住上前一步,
扯住了程澈的西装袖子:“你告诉我!程澈,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肯定知道!
你今天必须告诉我!”程澈被我扯得转过身,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睛,
看着我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的手,眼神里的挣扎更明显了。他沉默了几秒钟,
那几秒钟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他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重重地叹了口气,
肩膀也垮了下来。“好,你想知道是吗?我告诉你。”他的声音疲惫极了,“但我告诉你,
辛露,知道真相,你未必会比现在好过。”他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
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我看到他的手机屏保,是他和栾砚青的合影,
背景好像是在医院的花园里,栾砚青穿着病号服,脸色有些苍白,但对着镜头笑着。医院?
我的心咯噔一下。程澈没有给我看手机内容,而是收了起来。他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一年前,砚青不是不爱你,更不是故意要甩了你。
他是……他被查出来得了病。一种很麻烦的遗传性神经系统疾病。”“生病?”我愣住了,
大脑一时没转过来,“什……什么病?”“一种目前很难治好的病。”程澈的声音很低沉,
带着一种沉重的悲伤,“病情会慢慢恶化,可能会影响到走路,说话,
甚至……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医生说,情况好的话,可能只是行动不太方便,
情况不好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个省略号,比任何可怕的话都更让人恐惧。
我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程澈继续说:“砚青他……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
他怎么可能拖累你?他爱你爱得要命,所以他宁愿让你恨他,让你觉得他是个渣男,
痛快地离开他开始新生活,也绝不让你跟着他一起受苦,看着他一点点……垮掉。
”他顿了顿,眼里真的有水光闪动:“你知道他做出那个决定有多痛苦吗?
你知道他逼着自己对你说了多少狠话,才能让你彻底死心吗?他都是为你好啊,辛露!
”为我好?这三个字像三把锤子,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猛地想起,一年前,
栾砚青确实有段时间总说很累,脸色也不太好,我还笑他年纪轻轻就虚了。后来他提出分手,
态度决绝得像个陌生人,我怎么哭怎么求他都没用。原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想起刚才在婚礼上,他挨了我一巴掌后,那异常平静的眼神,那句“这样,你能好受点吗?
”。那不是心虚,不是愧疚……那是……心疼和无奈?
我想起他下意识按住腹部的那个小动作。是哪里不舒服吗?是病痛发作了吗?所以,
他娶白玥,是因为白玥家里很有钱,可以给他提供最好的治疗吗?
所以他看我的眼神才那么复杂,是因为他还爱着我,却不能靠近我吗?我刚才都做了什么?
我在他最重要的、也许是……最后的日子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扇了他耳光,
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我把他用来自我牺牲的、沉重的爱,踩得粉碎。
我还以为自己是个受害者,是个来讨回公道的勇士。原来,我才是那个最残忍的刽子手。
巨大的悔恨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我站不稳了,后退两步,腿一软,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眼泪这次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不是委屈,是铺天盖地的痛心和自责。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啊……”程澈看着我崩溃的样子,
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他走过来,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我。“他就是怕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程澈的声音也缓和了一些,“他希望你忘了他,恨他也行,然后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
今天这场婚礼,也许……也许也是他想让你彻底死心的一种方式吧。”我接过纸巾,
却擦不断决堤的眼泪。心脏疼得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快要不能呼吸。
我竟然恨了他整整一年。我竟然用最恶毒的话诅咒过他。我竟然在今天,
在他可能已经很不舒服的时候,给了他那样一记耳光。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他在哪家医院看的病?”我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程澈,“他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
我要去找他!我要问清楚!”程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辛露,
事情已经这样了。他知道真相,也许……也许对你们两个都更残忍。你何必……”“告诉我!
”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求求你,程澈,告诉我!我必须知道!
”程澈看着我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出了医院的名字和栾砚青主治医生的姓氏。
“但是辛露,”他补充道,语气变得有些严肃,“你去可以,但最好别打扰他。
尤其是……别让白玥家里知道。砚青现在,需要他们的支持。”我胡乱地点着头,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立刻,马上!我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也顾不上哭花的脸,
拉开门就冲了出去。我要去医院,我现在就要去!我跑出酒店,拦了一辆出租车,
报出医院的名字。车子启动,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在车窗上,心乱如麻。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我的大脑。栾砚青生病了,他是因为爱我才离开我。这个认知,
把我一年的恨意彻底击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心疼和悔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在这一切混乱的情绪底下,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像水底的气泡,悄悄地冒了一下头,
又迅速消失了。程澈说起“化疗”这个词的时候,语气是不是太自然了一点?
第三章病房密码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我推开车门,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了进去。
医院里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冷冰冰的,钻进我的鼻子,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厅里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有焦急,有悲伤,也有看到希望的喜悦。
我以前最讨厌来医院了,觉得这里的气氛太压抑。可现在,我一心只想找到栾砚青,
确认他到底怎么样了。我的心跳得像打鼓,咚咚咚,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一半是因为跑得太急,另一半,是因为害怕。我怕看到他被病痛折磨的样子,
怕听到更坏的消息。我冲到导诊台,声音还在发抖:“您好,我……我想查一下,栾砚青,
砚台的砚,青色的青,在哪个病房?”护士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的眼睛肯定又红又肿,
头发也可能有点乱,样子一定很狼狈。她熟练地在电脑上查着。“栾砚青……哦,有的。
但他现在不在病房,好像去做检查了。”护士说。“他……他情况严重吗?是什么病?
”我急忙问。护士露出抱歉的表情:“对不起,**,病人的具体病情我们不能透露,
除非是直系亲属。”我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愣在原地。对啊,我现在算什么?
我只是个前女友,连打听他病情的资格都没有。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
旁边另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护士看了看我,忽然开口:“你是……辛露**吗?
”我惊讶地转过头:“您……您认识我?”那个护士笑了笑,
眼神里带着点同情:“有点印象。栾先生之前情况不太好的时候,昏迷中叫过几次这个名字。
露露……是你吧?”昏迷?叫我的名字?这句话像一支箭,精准地射中了我的心窝。
酸涩和疼痛瞬间蔓延开来。他果然……果然还在想着我。程澈没有骗我。
我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求求您,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我很担心他……”年长的护士看了看四周,压低了一点声音:“栾先生也挺不容易的。
得的病挺麻烦的,反反复复住院好久了。多亏了他那个朋友程先生,真是没话说,
经常来陪他,每次化疗都守着,比亲人还尽心。”化疗?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
突然劈进了我的脑子里,让我瞬间僵住了。等等……程澈明明跟我说,
栾砚青得的是遗传性的神经系统疾病。神经系统疾病……也需要做化疗吗?我虽然不是医生,
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化疗,通常是用来治疗癌症的啊!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是不是程澈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您确定是化疗吗?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得的不是……神经方面的病吗?”护士被我问得愣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