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的手按在了刀柄上。夜柠背脊发凉,却强撑着没有移开目光。她在赌——赌这个骄傲的男人,不屑于杀一个直言不讳的小姑娘。
良久,慕渊低低笑起来。
那笑声有些瘆人,他边笑边咳,眼角都泛出泪光:“有意思……你是第一个敢当面这么说的。”
他站起身,墨色衣袍曳地。经过夜柠身边时,他忽然俯身,冰冷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两人距离极近,夜柠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夜柠,”他气息拂过她耳畔,像毒蛇吐信,“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最好别让本王失望。”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离去。
夜柠僵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腿软地扶住茶案。袖中的手在微微发抖,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小姐!”小翠冲进来,脸色煞白,“您没事吧?王爷他……”
“没事。”夜柠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
慕渊的马车正驶过长街。窗帘被风掀起一角,她隐约看见他苍白的侧脸,以及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赌对了。
他对她产生了兴趣。不是男女之情那种兴趣,而是猎人对新奇猎物的探究欲。这就够了——只要他能让她接近,她就有信心一步步走进他的棋局,再安全抽身。
“回府。”夜柠整理好衣裙,又恢复成那个从容的相府千金。
只是转身时,她没看见二楼的轩窗后,慕渊正静静望着她的背影。
“王爷,要查吗?”暗卫如鬼魅般现身。
慕渊把玩着那只夜柠用过的茶杯,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胭脂印。他摩挲着那抹红,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查。”他顿了顿,“特别是她和太子那边,是不是彻底断了。”
“是。”
马车驶离茶楼时,慕渊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姑娘泡茶时低垂的睫毛,以及她说“您活不过三年”时,那双清澈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怜悯?
他嗤笑一声。
怜悯?他不需要。但这枚突然出现的棋子,倒是让这局死棋,有了点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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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丞相府。
夜柠趴在浴桶边沿,任由热水舒缓紧绷的神经。屏风上搭着那件紫裙,袖口处沾了点茶渍。
“小姐,”小翠一边添花瓣,一边欲言又止,“您真要跟离王牵扯?他那种人……”
“哪种人?”夜柠懒洋洋地问,“心狠手辣?城府极深?”她轻笑,“小翠,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明处的恶人,而是……”她想起原著里那个温柔体贴、最后却任她病死在冷宫的太子,“而是让你以为他是好人的坏人。”
原著里的夜柠,不就是被太子的虚情假意蒙蔽,才落得凄惨下场吗?
既然知道剧情,她就要做执棋人,而不是棋子。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明天开始,我要学医。”
“学医?”小翠愣住。
“嗯,就从药理开始。”夜柠掬起一捧水。水珠从指缝漏下,映着烛光,像碎钻。
慕渊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毒,原著里他三年后毒发身亡。但如果……如果她能想办法缓解他的症状,哪怕多拖一年半载,她的计划就能更从容。
当然,她不会真的治好他。只是要让他觉得,她有利用价值。
月色透窗而入。夜柠擦干身子,换上寝衣,坐在镜前慢慢梳头。镜中少女眼眸清亮,哪有半分原著里恋爱脑的痴态。
“慕渊,”她对着镜子无声地说,“我们各取所需。你要个解闷的棋子,我要个保命的靠山。很公平。”
只是她没料到,有些棋局一旦入局,就再难抽身。
更没料到,那个传闻中冷酷寡情的男人,此刻正在王府地下的密室里,对着暗卫呈上的资料,轻轻笑了。
“和太子彻底闹翻了?”他看着纸上“当街掌掴太子宠妾”的记录,指尖划过夜柠的名字,“倒是果决。”
烛火摇曳,墙上他的影子张牙舞爪。
“继续盯着。”他说,“另外,把库里那套前朝贡的琉璃茶具找出来。”
暗卫诧异地抬头。
慕渊望向窗外明月,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清的笑意。
“下次她来,用那个招待。”
猎物已经走进了陷阱。
而他忽然觉得,这场游戏,或许会比想象中更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