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如同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苏梦的心脏,并残忍地搅动。
当苏父苏母神色复杂、带着一丝茫然和难以置信,将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证明苏瑶才是生物学上的女儿)和刘护士证词的关键部分(隐去了苏梦真实身世,只强调她是被恶意调换的受害者、苏瑶才是真女儿)放在她面前时,苏梦的世界彻底崩塌了,碎成了粉末。
“不…不可能!你们骗我!!”她尖叫着,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声音凄厉刺耳,猛地抓起那份报告撕得粉碎,纸片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落下,“我是苏家的女儿!我才是!那个**!她和她妈都是骗子!!”她精致的面容扭曲狰狞,布满血丝的眼中是疯狂的否认和灭顶的绝望,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下来。
长久以来赖以生存的身份认同被彻底粉碎!她不是真千金,她只是一个卑劣阴谋的产物,一个顶替了别人位置的赝品!她处心积虑抢夺、维护的一切,原来从根子上就不属于她!这种认知比死亡更让她恐惧,像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
积压了二十年的委屈、愤怒、恐惧和被欺骗的滔天恨意瞬间爆发!她像疯了一样冲向客厅里那些象征着苏家富贵和“她”曾经地位的昂贵摆设!她要毁了这一切!毁了这建立在谎言上的华丽牢笼!
哗啦——!一个价值连城的清代官窑花瓶被狠狠掼在地上,粉身碎骨,碎片四溅!
砰!哗啦——!沉重的水晶摆件砸向巨大的液晶电视屏幕,爆裂开来,火花闪烁!
嘶啦——!昂贵的丝绸窗帘被她发狂地扯下,连同窗框发出刺耳的**,布料撕裂的声音如同哀鸣!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她一边疯狂破坏,一边歇斯底里地哭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状若疯癫,“你们爱的从来就不是我!是那个会弹钢琴的壳子!是会讨你们欢心的木偶!是苏家大**这个金光闪闪的身份!!”她抓起一个沉重的古董座钟,狠狠砸向挂着全家福的墙壁,相框玻璃碎裂!“现在壳子碎了!木偶不听话了!你们就迫不及待地要把我踢开!去找那个"真"的了?!啊?!!”她的质问充满了绝望和控诉。
整个苏家客厅如同被飓风席卷,满地狼藉,昂贵的碎片和扯烂的布料混在一起,像一片华丽的废墟。苏父苏母脸色惨白,又惊又怒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和茫然,被苏梦的疯狂吓得连连后退,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苏瑶的身影出现在一片狼藉的门口。她是接到苏老爷子电话赶来的。看着眼前这疯狂毁灭的一幕,看着苏梦那张被绝望和恨意彻底扭曲、涕泪横流的脸,苏瑶心中五味杂陈,愤怒、怜悯、悲哀交织在一起。
苏梦看到她,如同看到了仇恨的源头,所有的疯狂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她嘶吼着抓起地上一块锋利的瓷片,像索命的恶鬼一样扑过来:“都是你!你这个灾星!你毁了我的一切!我杀了你!!”
“够了!”一声苍老却威严无比的断喝响起,如同定海神针。苏老爷子拄着拐杖,在管家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眼神沉痛而锐利,扫过满目疮痍。
苏梦的动作僵住了,瓷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看着威严的爷爷,看着冷漠疏离的父母,看着平静得近乎冷酷的苏瑶,再看看自己满手的碎屑、伤痕和这堆象征着她“人生”的废墟,巨大的委屈和绝望彻底将她淹没。她双腿一软,瘫坐在一堆废墟里,捂着脸嚎啕大哭,哭声凄厉绝望,如同濒死的幼兽,充满了无助和崩溃。
苏瑶默默地看着她崩溃痛哭,那哭声撕心裂肺,穿透耳膜。等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转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她才缓缓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碎片,蹲下身,与瘫坐在地的苏梦平视。
在苏梦警惕而充满恨意、却又空洞茫然的目光中,苏瑶没有说任何指责或廉价的同情话。她的目光落在地上一堆被砸烂的杂物里——那是苏梦童年时最珍爱的玩具,一个镶嵌着廉价彩色玻璃珠的假珠宝盒,此刻盒盖碎裂,里面的塑料“珠宝”散落一地,蒙着灰尘。
苏瑶伸出手,在玻璃碎片和杂物中,小心翼翼地捡起一枚还算完好的、亮晶晶的塑料小发卡,上面粘着一点灰。然后,她轻轻拉过苏梦那只沾满灰尘和泪痕、微微颤抖的手,将那枚廉价的塑料发卡,轻轻放在她的掌心。
“原主,”苏瑶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她小时候,偷过你盒子里的玻璃珠。一颗粉色的。”她看着苏梦骤然睁大的、写满错愕的眼睛,继续说道:“那时候她不懂事,只是觉得那珠子在阳光下特别好看,像真的宝石。后来她一直很后悔,觉得那是偷来的"光",心里压着块石头。”
“现在,”苏瑶合上苏梦冰凉的手指,让她握紧那枚塑料发卡,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我把这颗"玻璃珠",还给你。不是苏家的,也不是偷来的。就是…”她顿了顿,看着苏梦空洞的眼睛,“它原本的样子。一个玩具。”
苏梦呆呆地看着掌心里那枚廉价、幼稚、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真实的塑料发卡,又抬头看看苏瑶平静无波、却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眸。那滔天的恨意和疯狂,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茫然。握着发卡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冰凉的塑料触感真实地硌着皮肤。
苏瑶站起身,没有再看失魂落魄的苏梦和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的苏父苏母。她向一直沉默注视着的苏老爷子微微颔首,转身,步履平稳地离开了这片象征着身份、财富、谎言和无数痛苦的废墟。身后,是苏梦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走出苏家那扇沉重华丽、此刻却显得无比压抑的大门,外面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苏老爷子拄着拐杖跟了出来,将一个没有任何署名的、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塞进她手里,布满皱纹的手温暖而有力,带着安抚的力量。
“孩子,路还长。按你自己的心意去走。心真了,路就正了。”老人浑浊的眼中是历经沧桑后的智慧光芒。
苏瑶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足够她未来几年生活无忧、专注于事业的巨额支票。还有一张熟悉的书页复印件——正是《演员的自我修养》扉页的复印件。在老爷子那句“信己心的光,才照得亮路”的批注下方,多了一行苍劲有力、墨迹犹新的字:
“真听真看真感受,先对自己真。——怀山再嘱”
先对自己真。苏瑶握着这张薄薄却重若千钧的书页,感受着阳光驱散身上的寒意。她回头看了一眼苏家那华丽冰冷、如同巨大牢笼的宅邸,心中最后一丝无形的枷锁,悄然崩断。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