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结束,送走三位心满意足(带着方子)的魔头,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工坊。杜老被墨影派人恭敬地送回了他的住处。阿箩和阿蒲已经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坐在冰冷的石凳上,看着跳跃的魔火,心情复杂。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玄烬的手段。在他眼里,我大概永远只是一个有点用处的“点心师傅”,一件可以随时用来交易或舍弃的工具。虽然暂时安全,但这种命悬人手的感觉,太糟糕了。
“做得不错。”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我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猛地回头。
玄烬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外面所有的光。他换回了那身墨色的常服,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难测。
“魔、魔尊大人!”我慌忙起身行礼。
他缓步走进来,目光扫过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点心残渣(阿箩阿蒲偷吃的),最后落在我脸上。
“今日之局,你之功。”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想要什么赏?”
赏?我愣住了。我还能要什么?要自由?他肯定不给。要金银珠宝?在这魔宫里有啥用?
我脑子一抽,脱口而出:“能……能放我一天假吗?我……我想出去透透气。”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不是找死吗?
玄烬显然也愣了一下。他大概没想过会有人提出这种“赏赐”。他看着我,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似乎有细微的波动。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他要发怒时,他却淡淡开口:
“墨影。”
“属下在。”墨影像影子一样出现在门外。
“明日,你带她出殿,去黑市转转。”玄烬吩咐道,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探究,“日落之前,必须回来。”
“是!”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答应了?他竟然答应了?!
“谢……谢魔尊大人!”我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玄烬没再说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然后转身,墨色的身影无声地融入门外的黑暗中。
直到他走了很久,我还站在原地,心脏因为激动和后怕而狂跳不止。
自由!哪怕只有一天!哪怕只是去那个听起来就不是好地方的“黑市”!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魔域的天永远灰蒙蒙的),墨影就如约出现在工坊门口。他依旧一身黑衣,面容冷峻。
“走。”一个字,干脆利落。
我赶紧跟上,阿箩和阿蒲眼巴巴地看着我,满是羡慕。我偷偷塞给她们两块昨晚藏起来的蜜云糕,换来两个感激的笑容。
走出幽冥殿那沉重、刻满诡异符文的巨大石门时,一股带着硫磺味和淡淡血腥气的风迎面吹来。我贪婪地深吸了一口。这就是自由空气的味道吗?虽然不太好闻,但比起魔殿里那凝固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压抑,简直好太多了!
黑市离幽冥殿不算太远,坐落在一片巨大的、由嶙峋怪石天然形成的迷宫般的峡谷里。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狭窄的通道两侧挤满了各种摊位,光线昏暗,全靠摊位上的发光矿石或兽骨照明。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奇异的兽吼和不明生物的嘶鸣混杂在一起,喧嚣而混乱。
卖的东西更是千奇百怪:闪着幽光的矿石,浸泡在不明液体里的古怪植物,各种奇形怪状的兽骨、皮毛,甚至还有一些被关在笼子里、眼神凶戾的低等魔兽!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血腥、草药和腐烂物混合的复杂气味。
墨影像一尊煞神走在我前面半步,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他显然对这里很熟,步伐不快,却总能精准地避开拥挤的人流和地上可疑的污渍。所过之处,周围嘈杂的声音都会不自觉地压低几分,那些长相凶恶的摊主和买家,都会下意识地避开目光。
有他在,安全是安全了,但我想淘点好东西的心思也凉了半截。谁还敢跟我做生意啊?
我努力睁大眼睛,在那些光怪陆离的货物中搜寻着。我需要香料!真正的香料!杜老那点存货太珍贵了,得省着用。还有……种子!如果能找到一些凡间蔬菜或者香料的种子,自己偷偷种……
突然,我的目光被一个不起眼角落的摊位吸引住了。摊主是个裹着破旧灰袍、缩在阴影里的干瘦老头。他的摊位上没什么值钱货,只有几个破陶罐,里面装着一些黑乎乎、干巴巴的种子,还有几块像是树根的东西。
吸引我的,是其中一块灰扑扑、形状扭曲的“树根”,散发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我灵魂都差点颤抖的熟悉气息——姜味!绝对是姜!
我强压住激动,装作随意地走过去,蹲下身,拿起旁边一块没什么用的兽骨掂量着,眼角余光扫向那堆“树根”。
“老丈,这些……草根怎么卖?”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
灰袍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瞥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后像门神一样的墨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干笑声:“小姑娘,眼力不错。这可不是普通草根,这是‘地火根’,驱寒暖胃的好东西,长在熔岩缝隙里,采着可不容易……”
“多少钱?”我打断他的自吹自擂。
老头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三颗……下品魔晶石。”
魔晶石是魔域的硬通货,蕴含能量。下品魔晶石不算太珍贵,但我一个厨子,哪来这东西?我下意识地看向墨影。
墨影面无表情,手指微动,三颗指甲盖大小、散发着微弱红光的菱形石头就出现在他掌心。他直接丢到老头摊位上。
老头眼睛一亮,飞快地把三颗魔晶石拢进袖子里,把那块“地火根”推给我。
成了!我强忍着兴奋,把这块宝贵的姜(我认定它就是姜!)小心地揣进怀里。有了它,能做姜撞奶,能做姜糖,能去腥提鲜……用处大了!
继续逛,我又在一个卖晒干药材的摊位上,发现了几串干瘪的、深褐色的小果子,散发着熟悉的、**性的气味——花椒!虽然品相差了点,但绝对是花椒!
这次不用我开口,墨影直接付了钱(几颗更小的魔晶石碎屑)。
接着,我又淘到了一些干瘪的、类似小茴香的种子,还有一小包颜色暗沉的、带着浓郁甜香气的粉末,摊主说是“蜜木心粉”,我尝了一点,甜中带苦,有点像可可粉的雏形?
收获满满!虽然没找到最想要的蔬菜种子,但有姜、花椒、疑似可可粉,还有小茴香,已经远超预期了!
就在我心满意足,准备打道回府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恐的尖叫!
人群像受惊的兽群般向两边逃窜。只见一个铁笼子被撞开了,里面冲出来一头通体漆黑、形似猎豹但体型更大、獠牙外露、双眼赤红的魔兽!它显然受了**,发出低沉的咆哮,涎水从尖牙上滴落,正暴躁地原地打转,赤红的眼睛扫视着慌乱的人群,寻找着目标。
“是影豹!谁把它放出来的!”
“快跑啊!”
“我的货!”
混乱中,我被一个逃窜的壮汉狠狠撞了一下,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正好退到了街道中央,离那头被激怒的影豹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
那影豹猩红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我!它低伏下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后腿肌肉绷紧,眼看就要扑过来!
我大脑一片空白,浑身血液都冻住了。完了!刚出虎穴,又入豹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墨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挡在了我身前!
是墨影!
他甚至没有拔剑。
面对猛扑而来的影豹,墨影只是极其简单地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并指如刀,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精准无比地劈在了影豹颈侧一个不起眼的骨节凸起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微骨裂声。
气势汹汹扑到半空的影豹,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赤红的兽瞳瞬间失去光彩,然后“砰”地一声巨响,重重砸落在我面前的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彻底没了声息。
一击毙命。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墨影的动作简洁、高效、冷酷到了极致。他甚至没有多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只是缓缓收回手,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雷霆手段震慑住了,惊恐地看着墨影,如同看着一尊杀神。
墨影转过身,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可有受伤?”
我惊魂未定,心脏还在狂跳,下意识地摇头:“没……没有。谢、谢谢墨影大人!”
他不再多言,只吐出两个字:“回去。”
黑市之行有惊无险,收获却远超预期。回到我那小小的点心工坊,看着怀里揣着的宝贝——那块珍贵的“地火根”(姜!)、几串干瘪的花椒、一小包“蜜木心粉”(可可粉?)、一小撮小茴香种子,还有墨影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心情复杂难言。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阿箩和阿蒲扑上来,眼圈红红的,“我们担心死了!听说黑市那边有魔兽跑出来了!”
“没事没事,虚惊一场。”我安抚着她们,把买来的“土特产”小心地藏好。墨影那冰冷的一瞥还在我脑海里回放,提醒着我这魔宫的凶险无处不在。
有了新调料,我的研发热情空前高涨。捣鼓“地火根”,辛辣熟悉的味道让我差点热泪盈眶;尝试用“蜜木心粉”混合魔兽奶和矿糖粉,熬煮出带着微苦焦香的浓稠酱料,像极了巧克力酱;花椒的麻香更是去腥提味的神器!
很快,新品出炉了:“姜撞魔奶”(用魔兽奶和姜汁做的,凝固效果出奇的好!)、“魔域椒香酥”(曲奇里加了花椒粉,甜中带麻,风味独特)、“苦蜜奶糕”(可可风味蛋糕)。
当我把这几样新点心,连同改良后的“至尊点心面”(汤里加了姜片和花椒提味)一起呈给玄烬时,他正在书房批阅那些黑色的卷轴。
他放下笔,目光扫过托盘里新奇的点心,最后落在那碗明显香气更浓郁复杂的面上。
他拿起筷子,先尝了一口“姜撞魔奶”。滑嫩的口感和姜汁的辛辣混合,让他眉头微动。又尝了一块“魔域椒香酥”,甜与麻在舌尖交织,他咀嚼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苦蜜奶糕”上,用银勺挖了一小块送入口中。
他沉默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书房里静得可怕。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不知道这混合了魔域风味的“巧克力蛋糕”能不能入他的口。
终于,他放下勺子,抬眼看向我。
“尚可。”依旧是那平淡的两个字。
我悬着的心刚要放下。
“此‘苦蜜’之味,”他指了下那块奶糕,深眸中带着一丝探究,“倒有几分意思。何处得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能暴露黑市!“是……是奴婢以前在凡间偶然得到的方子,用了一些魔域的材料尝试复刻……”我含糊其辞。
玄烬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我的谎言。但他没再追问,只是挥了挥手:“下去吧。”
我如蒙大赦,赶紧退下。走出书房,才发觉后背都湿透了。伴君如伴虎,尤其伴的还是个心思深沉的魔头。
日子在揉面、炸面、研发新点心和提心吊胆中滑过。玄烬似乎对我的点心上了瘾,需求越来越大,口味也越来越刁钻。好在有杜老偶尔指点,阿箩阿蒲帮忙,加上新调料带来的灵感,我还能勉强应付。
我和阿箩阿蒲的关系越来越好。两个小姑娘在我这里找到了难得的轻松,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有时我会偷偷用边角料给她们开小灶,看她们吃得眼睛发亮,是我在这暗无天日的魔宫里为数不多的慰藉。
工坊的角落里,我用一个破陶盆,偷偷种下了那几粒小茴香种子,每天用省下来的清水小心浇灌。看着那一点点倔强冒出的嫩绿芽尖,心里就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总有一天……也许……
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那天,青梧急匆匆地来到工坊,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
“卿尘,立刻收拾一下,带上你最重要的东西,跟我走。”她语速很快。
“怎么了?”我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不及解释了!快!”青梧不由分说,拉起我就走,同时对阿箩阿蒲低喝,“你们两个,守好工坊,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准出来!”
阿箩和阿蒲吓得小脸煞白,连连点头。
我被青梧几乎是拖着,在迷宫般的宫殿里疾走。气氛明显不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肃杀的味道,巡逻的侍卫数量激增,个个神色冷峻,步履匆匆。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轰鸣和能量碰撞的爆裂声!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气喘吁吁地问。
“正道的人打进来了!”青梧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三大仙门联手!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破了外围的血煞大阵,已经攻到‘断魂崖’了!墨影大人带着人顶在前面,但……情况不妙!”
正道围剿?!我脑子“嗡”的一声。原著里确实有这段!幽冥殿遭遇重创,玄烬重伤遁走……可那是后期剧情啊!怎么提前了?是因为我的出现改变了什么?
“魔尊呢?”我急问。
“魔尊大人在‘炼魔窟’闭关!冲击紧要关头!”青梧的声音带着绝望,“墨影大人传讯,让我们护送你……去血池秘道!”
血池秘道?那个满是残肢断臂的恐怖池子下面有秘道?
轰鸣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隐约的喊杀声和凄厉的惨叫。整个宫殿都在微微震动,穹顶不断有碎石簌簌落下。
“快走!”青梧拉着我,拐进一条更加幽暗偏僻的回廊。
就在这时!
轰隆——!
前方厚重的石壁猛地炸开!碎石如雨点般飞溅!
烟尘弥漫中,几道身影冲了进来!他们穿着统一的月白色道袍,周身灵力鼓荡,正气凛然,正是正道仙门弟子!为首一人手持长剑,剑光吞吐,眼神锐利如电。
“魔宫余孽!哪里逃!”那持剑弟子厉声喝道,目光瞬间锁定了我和青梧!
青梧脸色剧变,一把将我护在身后,手中瞬间多了一把淬着幽蓝光芒的短匕,厉声道:“卿尘快跑!去血池方向!”说着,她身形一晃,主动迎了上去,短匕划出诡异的蓝芒,试图阻拦。
“青梧姐!”我惊呼。
但对方人数占优,又是突袭。青梧虽然身手诡异狠辣,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两道剑光缠住,险象环生。
“抓住那个女的!她是从膳房方向出来的,可能是重要人物!”另一个弟子眼尖,指着我大喊。
立刻有两名弟子绕过战团,朝我扑来!那冰冷的剑锋带着死亡的寒意!
我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血池!秘道!活下去!
我凭着记忆,在剧烈震动、不断有石块坠落的宫殿里跌跌撞撞地狂奔。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越来越近!
“站住!”
“别让她跑了!”
一道凌厉的剑气擦着我的后背掠过,将旁边的石柱削掉一大块!碎石砸在我脚边。
我连滚带爬,终于看到了那个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翻滚着暗红色粘稠液体的巨大血池!池边怪石嶙峋,刻满了诡异的符文。
秘道入口在哪里?!青梧只说在血池,没说具**置!
追兵已经逼近!三道剑光封死了我的退路!
“魔女!受死!”冰冷的剑锋直刺我的心口!
绝望瞬间攫住了我。完了……躲过了砧板,躲过了影豹,终究还是……
就在这生死一瞬!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骤然苏醒,以炼魔窟方向为中心,轰然爆发开来!瞬间席卷了整个幽冥殿!
那威压冰冷、死寂、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戾气息!
扑向我的三名正道弟子首当其冲,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就诡异地扭曲、崩解,瞬间化作了三蓬血雾!
连他们手中的灵剑,也寸寸断裂,灵光尽失!
我离得稍远,也被这股恐怖的威压扫到,感觉像是被一座冰山当头砸下,五脏六腑都要移位,喉咙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狠狠地掼飞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血池边缘!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股威压下颤抖、凝固!
所有的喊杀声、轰鸣声、惨叫声……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死寂和恐惧。
我挣扎着抬起头,看向炼魔窟的方向。
烟尘弥漫中,一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是玄烬。
他依旧穿着那身墨色的衣袍,但此刻,那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周身缭绕着浓郁得化不开的黑色魔气,翻滚涌动,如同活物。他每一步踏出,地面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留下一个深深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脚印。
他的面容……更加俊美,却也更加非人。皮肤呈现出一种冰冷的玉石光泽,双眸彻底变成了两团燃烧的、深不见底的幽暗火焰,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令人绝望的毁灭意志。
他成功了。成功突破了那个传说中的境界。但也付出了代价——属于“人”的那部分情感,似乎被彻底剥离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眸子,穿透弥漫的烟尘和空间,精准地落在了我这个趴在血池边、狼狈吐血的小小点心师傅身上。
目光接触的刹那。
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百倍!那不是对强权的畏惧,而是低等生命面对高等掠食者时,刻在基因里的、无法抑制的终极战栗!
他会杀了我。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我脑海里。突破后的他,不再需要什么“点心师傅”。在他眼中,我和地上那些尘埃、那些化为血雾的正道弟子,不会有任何区别。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极其简单地抬起了手,指向我所在的方位。
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的黑色魔气,如同毒蛇般悄然滋生、凝聚,散发出湮灭一切的气息。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结束了。穿书一场,终究还是没能逃过……
“魔尊大人!”
一声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呼喊,打破了这死寂的绝望。
是青梧!她不知何时挣脱了纠缠,浑身浴血,踉跄着扑了过来,挡在了我身前!她朝着玄烬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额头狠狠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魔尊大人!卿尘……卿尘姑娘是无辜的!她只是个点心师傅!求您……求您饶她一命!”青梧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急切而剧烈颤抖,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玄烬的动作,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指尖那缕致命的魔气并未消散,依旧锁定着我。
炼魔窟方向的烟尘渐渐散去,露出了里面的景象——一片狼藉,显然经过了一场大战。墨影半跪在不远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嘴角淌血,气息萎靡,但依旧强撑着守护在炼魔窟入口的方向。他身边,还躺着几具穿着不同门派服饰、死状凄惨的正道高手尸体。
墨影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玄烬,又看了看挡在我身前的青梧,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咳出一口血沫。
整个幽冥殿,幸存的魔宫侍从们,都瑟缩在角落里,惊恐地望着如同魔神降世般的玄烬,大气不敢出。
死寂再次笼罩。
玄烬的目光,缓缓从青梧颤抖的脊背,移向墨影的惨状,最后,再次落回我身上。
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眸子,依旧冰冷无情,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但不知为何,我似乎感觉到,那纯粹的毁灭意志中,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是因为青梧的求情?还是因为墨影的惨状提醒了他什么?
那缕指向我的、凝练的黑色魔气,在空中悬浮着,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
那缕魔气,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玄烬缓缓放下了手。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他转过身,周身翻涌的恐怖魔气缓缓收敛,但那冰冷的、非人的气息却更加深重。他迈开脚步,踏过满地的狼藉和血污,朝着幽冥殿深处走去,墨色的身影渐渐融入黑暗,只留下一句冰冷得不带丝毫温度的话语,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