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时,我是被一股酸馊味儿呛醒的。
鼻腔里钻进来的不是出租屋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也不是楼下早餐铺的油条香,
而是汗臭、霉味混着剩饭的浊气,熏得我差点当场吐出来——这到底是哪儿?我猛地睁开眼,
天花板变成了糊着泛黄旧报纸的房梁,角落里还挂着个蜘蛛网。
这哪是我那贴满爱豆海报的出租屋?正懵着,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像针似的扎过来:“醒了?
醒了就赶紧起来做饭!一家子老小都等着,你倒好,摔一跤就赖床上挺尸,
是想让我们陪你殉葬?”我皱着眉转头,看见个三角眼的中年女人站在床边,
蓝布褂子浆得发硬。刚要开口骂回去,
突然像被塞进一团乱麻——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涌了进来:我现在是红旗生产大队的王秀莲,
四十八岁,出了名的恶毒婆婆。昨天跟儿媳林桂枝吵架,推搡间自己摔在门槛上,
后脑勺磕了个包,就这么把命交代了,换成我这个现代企业培训师穿了过来。
眼前这吊梢眼的,是我那三十好几没嫁人、赖在哥家吃白饭的小姑子赵春花,
天天跟着原主欺负儿媳。我心里冷笑,这配置倒是齐全,恶毒婆婆的剧本要素一个不少。
“看什么看?傻了?”赵春花见我直勾勾盯着她,伸手就要推我。我眼疾手快扣住她手腕,
用练女子防身术的巧劲往反方向一掰——我在现代做培训,最擅长抓痛点精准打击,
这辈子就没受过被懒虫支使的气。赵春花疼得“哎哟”蹦起来,
我心里暗爽:这身体力气还行,对付她绰绰有余。“造反先拿你这懒虫开刀!
”我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故意透着股狠劲,“我摔的是后脑勺,不是脊梁骨!
你吃我家米、住我家房、穿我家布,太阳晒**才起,地里的活一点不干,
灶房的火都没碰过,倒有脸催我做饭?
”我扫过她身上洗得发白却挺括的蓝布褂——那是原主省吃俭用给她做的,
原主自己穿的都是打补丁的旧衣裳,真是冤大头。“天经地义?”我撑着炕沿坐起来,
慢悠悠拍了拍衣襟,“我只听过‘长兄如父’,没听过‘小姑如祖奶奶’。
你三十好几不嫁人,不是没人要,是因为你懒虫蜕壳都没你慢,馋得能啃锅沿,谁家敢要你?
”我顿了顿,故意加重语气,“从今天起,你跟我去地里挣工分,挣多少吃多少,
想白吃白住?门都没有!”——现代职场教我的第一课就是立规矩,这小姑子不整治,
家里永无宁日。这话像巴掌抽在赵春花脸上,她青一阵白一阵的。也是,
原主以前对她言听计从,突然转性肯定把她整懵了。我心里暗笑,这才刚开始,
以后有她受的。“娘,您醒了?”门口传来怯生生的声音,我抬头一看,
一个穿补丁粗布衣裳的年轻女人端着水盆进来,脸上还有未消的巴掌印,
眼神惶恐得像只受惊的兔子——这是我那苦命的儿媳林桂枝。记忆里,
昨天原主就是因为桂枝给娘家送了两个白面馒头,对她又打又骂,赵春花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桂枝在赵家就是受气包,丈夫赵建国是妈宝男,从来不为她说话。我心里一软,
这姑娘也太可怜了,既然我穿来了,就不能让她再受委屈。赵春花正憋着火,
见桂枝进来像抓着救命稻草:“都是你这丧门星!要不是你偷拿白面贴娘家,娘能摔跟头?
快跪下磕三个响头!不然我撕烂你的嘴!”说着就扬手要打。桂枝吓得闭眼,
我一把攥住赵春花的手腕,力道比刚才还狠——敢动我护着的人,真是活腻了。“跪下?
”我嗤笑一声,把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按,“要跪也是你跪!桂枝她娘卧病在床,
要吃点细粮养着,那两个馒头是我让她拿的,怎么就成偷了?”我瞪着赵春花,
“桂枝怀着身孕在灶房忙得满头汗,你连碗水都没递过,有什么脸教训她?”桂枝愣住了,
赵春花也懵了。我放缓语气对桂枝说:“把水放下,坐这儿。”她不敢动,
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也是,原主以前对她非打即骂,突然转变态度,换谁都得慌。
我叹了口气:“让你坐你就坐,我又不吃人。”桂枝这才哆哆嗦嗦坐下,
双手绞着磨破袖口的衣裳——那还是她的陪嫁。赵春花急得跳脚:“姐!你疯了?
她是外姓人,我是你亲妹妹!”“亲妹妹就能吃白饭挑事?”我截住她的话,
“桂枝怀的是赵家的根,是我未来大胖孙子,她是半个主子;你呢?就是赵家的常驻食客。
哪有让主子站着、食客坐着的道理?”赵春花被噎得说不出话,
我转向桂枝:“昨天给娘家送馒头,怎么不跟我说?
”她头埋得更低:“我娘病了想吃白面……家里的面是您管着的,我不敢说。
”“错在‘偷偷’,不在‘拿’。”我声音软了些,“你娘生你养你一场,
病了要口吃的天经地义。下次直接跟我说,家里就算只剩一碗面,也先紧着老人。
”我转头瞪向赵春花,“你张口闭口大孙子,给我孙子洗过一块尿布,
还是给桂枝炖过一次鸡汤?去年你感冒,桂枝大半夜上山采草药冻得手脚发紫,你倒忘了?
”——这些事原主的记忆里都有,用来怼人再合适不过。桂枝猛地抬头,眼里全是震惊。
赵春花还在喊:“那白面是留着给大孙子的!”“大孙子有粥有红薯,差那两个馒头?
”我冷笑,“桂枝身子养好了,孩子才能健康,这点道理都不懂?”赵春花气冲冲地跑了,
说要找她哥说理。我没理她,盯着桂枝脸上的伤:“这是我打的?”她眼圈红了,
点头又赶紧摇头:“不怪娘,是我不好。”“别动不动认错,你没错。”我声音软了些,
“你娘生你养你一场,病了要口吃的天经地义。下次直接跟我说,家里就算只剩一碗面,
也先紧着老人。”我把钱塞进她手里,认真地说,“你是赵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不是丫鬟。
以后谁欺负你,直接怼回去,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桂枝愣愣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挤出一句“谢谢娘”。我心里微怔——穿越过来这几天,
听惯了她怯生生的“娘”,倒忘了现代的我还没为人母,这声称呼竟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悄悄别过脸去假装整理枕头。桂枝愣愣地看着我,眼泪突然掉下来。这是她嫁进赵家,
第一次听到我这样说。外面传来脚步声,赵春花的哭喊声紧跟着响起:“哥!你快管管咱姐,
她摔傻了帮外人欺负我!”我心里门儿清,是我那老实巴交的丈夫赵老实回来了。
他这人没主见,凡事听原主的,对妹妹也纵容。果然,门一推开,黑壮的赵老实走进来,
身后跟着哭哭啼啼的赵春花。他看见我醒了,脸上露出关切:“秀莲,头还疼不疼?
”“不疼了。”我淡淡应着。赵春花立刻扑上去:“哥!她骂我是外人,说我吃白饭!
”赵老实皱起眉:“秀莲,春花是我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说的是实话,
比你碗里的红薯还实在。”我往前一步,板起脸,“春花三十五了,不是三岁娃。
村里跟她一般大的,要么挣工分要么抱娃,她倒好,在咱家住十年,工分一天没挣过,
粮食吃了三麻袋——比老母猪还上心。”我越说越气,“去年秋收,桂枝怀着孕割稻子,
她在家睡大觉;我生病卧床,她连口热水都不给倒。
”我拿起桌上的账本拍了拍:“要么让她挣工分或找婆家,要么分家——我带桂枝和孩子过,
你跟**妹过,天天给她煮白面馒头。”我知道赵老实最怕分家,这招肯定管用。
赵老实果然愣住了,他从没见过我这样强硬。赵春花急了:“哥!她还说桂枝偷白面应该的!
”“桂枝她娘病了,拿两个馒头怎么了?”我站起身,“家里的事,我和桂枝做主,
轮不到她指手画脚。”“我是**妹!”赵春花尖叫。“妹妹也不能当蛀虫!”我轻轻一推,
她踉跄着坐下,“明天去大队部找会计,跟我下地挣工分;不然我就去公社告你,
让书记评评理。”——对付这种人,就得比她更硬。赵春花瘫在地上哭,
赵老实一脸为难:“秀莲,春花她……”“别替她说话。”我打断他,
“我们养她仁至义尽了,再纵容,这个家就散了。”桂枝站在一旁,眼里又惊又喜。我知道,
改变这个家不是一天的事,但既然穿成了王秀莲,就不能让悲剧重演。
我踢了踢赵春花:“起来,要么做饭要么滚蛋。”她被我唬住,灰溜溜去了灶房。
赵老实欲言又止,我瞥了他一眼:“去地里看看吧,别耽误农活。”他点点头走了。
屋里只剩我和桂枝,她小声问:“娘,您……真的不怪我了?”“怪你什么?怪你孝顺?
”我笑了笑,突然想起现代职场上对长辈的称呼,“别叫娘,听着别扭,叫我婶子就行。
”桂枝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嘴唇哆嗦着:“这、这不合规矩……您是我婆婆,
该叫娘的。”我摆摆手,没敢说自己是不习惯这声“婆婆”背后沉甸甸的责任,
只含糊道:“规矩是人定的,怎么舒服怎么叫。”桂枝眼泪又掉下来,这次是感动的。
她拿来粮食账本——这姑娘心细,怕原主和赵春花把粮食造光,偷偷记着账。
我看着账本皱眉:“只剩五十斤玉米面、三十斤红薯、五斤白面,撑不到秋收。
”我沉思片刻,心里有了主意,“光种地不行,得搞副业。
我以前做培训见过不少手工艺品创业的,咱们从针线活入手,风险小。”我看着桂枝的背影,
暗暗发誓,不仅要整治家里的烂事,还得让日子好起来。在这缺衣少食的年代,
手里有粮心里才不慌。灶房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我皱了皱眉——赵春花肯定不服软,
以后有的是硬仗要打。但我是谁?从现代职场摸爬滚打出来的,还怕应付不了几个农村妇女?
我站起身朝灶房走去,不管是恶毒小姑子还是拎不清的丈夫,都得一个个捋顺了。
这恶婆婆的身份,我不仅要坐实,
还要坐出不一样的风采——护儿媳、怼小姑、带全家发家致富的那种!刚到灶房门口,
就听见赵春花跟邻居张大妈抱怨:“张大妈,我姐是不是中邪了?
帮着林桂枝欺负我……”我故意咳嗽一声推门进去:“我当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原来是我们家金枝玉叶的小姑子。受委屈了就走啊,没人拦着你。”张大妈一脸尴尬,
她是来借盐的,刚好撞见赵春花抱怨。我知道张大妈平时看不惯原主欺负桂枝,
只是碍于情面不好说。我舀了一勺盐递给她:“拿着。张大妈,以前是我糊涂,以后不会了,
桂枝是好媳妇,我得好好疼她。”张大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就对了,家和万事兴。
”赵春花气得脸白,却不敢说话。我瞥了她一眼:“火都快灭了,想让我们吃生米?
”她狠狠瞪我一眼,只能乖乖添柴火。我心里暗爽,第一回合,我赢了。中午吃饭时,
儿子赵建国放学回来,一进门就喊:“奶奶,我要吃白面馒头!”以前原主肯定立刻递过去,
但今天我摇了摇头:“没有,中午吃红薯粥和咸菜。”赵建国愣了,
一**坐在地上哭闹:“我不!你把馒头给林桂枝娘家了,你是坏奶奶!
”我忍着笑把他拎起来,拍掉他**上的灰,沉下脸训道:“不许胡说!
你姥姥病了想吃口白面,天经地义。你是男子汉,要孝顺长辈,
更要疼你娘——她天天给你洗衣做饭,你怎么不知道心疼,反而跟着别人欺负她?
”桂枝连忙拉我衣角:“婶子,孩子还小。”“孩子小不是借口。”我按住赵建国的肩膀,
盯着他的眼睛,“记住,你娘是这个世界上最疼你的人。以后谁要是敢欺负她,
就算是我或者你姑婆,你都得站出来保护她,知道吗?”赵建国似懂非懂地点头,
桂枝看着儿子,眼里满是欣慰的泪水——这孩子,总算有了转变的希望。
赵老实看着眼前这和睦的一幕,悄悄松了口气。下午,
我让桂枝陪着去地里查看——红旗生产大队按人头分地,咱家五口人分了五亩地,
主要种玉米和红薯。看着绿油油的玉米苗,我心里有了主意,我以前在农村待过,
知道些提高产量的法子,这可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桂枝,你看这玉米苗长得太密了,
得间苗。”我蹲下身指着苗垄,“把弱小的拔掉,留下强壮的,养分才能集中,
产量自然就上去了。”她愣了:“这样行吗?以前都这么种,没人敢随便拔苗。
”“我听老辈人传过这法子,肯定靠谱。”我笑着安抚她,
心里却很笃定——这可是现代农业的基础常识。我们刚动手,
旁边地里的几个妇女就议论起来:“秀莲这是摔傻了吧?好好的苗拔了多可惜!
”赵春花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在人群里煽风点火:“就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林桂枝,
根本不管家里的粮食了!”我直起身,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我拔自己家的苗,
碍着你们什么事了?没事干就回家伺候自己的男人孩子,别在这儿嚼舌根挑拨是非。
”“你怎么说话呢?”一个尖嗓子妇女不服气地顶回来,“我们也是好心提醒你,
别糟蹋了粮食!”“好心就不会背后说三道四。”我冷笑一声,往前半步逼近,
“我把话放这儿,以后我们家的事,不用外人插手。谁再敢说桂枝一句坏话,
或者挑拨我们家的关系,别怪我王秀莲不客气!”我的话又硬又狠,她们被我的气势唬住,
顿时闭了嘴——这些人,说到底就是欺软怕硬。赵春花见没人帮她,气得一跺脚转身就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暗笑,继续和桂枝间苗。接下来几天,我一边带着桂枝下地忙活,
一边整治家里的风气。赵春花虽不甘心,但在我的强硬态度下,
只能乖乖去队里挣工分;赵建国也渐渐亲近桂枝,不再跟着起哄欺负亲娘,
家里总算有了点像样的样子。晚上,我正在灯下盘算提高产量的法子,
桂枝端着热水进来:“婶子,喝点水。”我接过水:“这些天辛苦你了。”“不辛苦,
”她摇了摇头,“以前我太懦弱,让您和孩子受委屈了。现在有您在,我觉得日子有盼头了。
”我笑了笑:“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对了,你针线活怎么样?有没有拿过什么彩头?
”她脸一红:“以前在娘家,我绣的鸳鸯帕子得过县文化馆的奖,嫁过来您不让我做,
就搁下了。”“那太好了!”我眼睛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副业的路子有了。
“咱不能只做绣花鞋帕子,”我盘算着,“镇上供销社说公社食堂、学校缺耐用的粗布围裙,
咱先从这个入手,风险小还不愁卖。等攒了本钱,再把你绣花的手艺加进去,
做嫁妆帕、小儿肚兜,都贴合乡亲们的需求。”桂枝点点头:“我娘以前教过我做这些。
”“那就好,咱们做针线活卖钱补贴家用。”我越想越觉得可行,“先做粗布围裙和纳鞋底,
都是刚需,比绣花物件好卖稳当。等赚了钱,给围裙绣上‘劳动光荣’,既卖得上价,
又符合公社风气。”“可是我们没有布料和针线啊。”桂枝犯愁。“我有办法。
”我指着账本,“原主上个月卖鸡蛋留了三块私房钱,我明天去镇上买粗布和麻线,
再要些边角料纳鞋底。咱们先做二十条围裙、十双布鞋当样品,我去跟公社食堂谈,
公家采购结账稳当。”我定了规矩:“做活记工分,卖了钱除了成本,先存一半买粮,
剩下的咱娘俩分,让你也有自己的零碎钱。”桂枝眼里满是感激,我知道,
她从来没被这样尊重过。第二天一早,我揣着三块钱去镇上,
买粗布时特意跟老板要了边角料——能省一分是一分。又买了麻线,
跟杂货铺掌柜打听食堂的事,他是食堂管理员的表亲,当场给写了便条。
回来时我只买了两个白面馒头给桂枝补身子,自己啃红薯——家里粮食紧,
每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路过仓库角落,松动的墙皮蹭了我一身灰,
我顺手推了推积满蛛网的旧木箱,箱子“吱呀”开了条缝。里面裹着个油布包,打开一看,
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是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写着“王氏染布秘要”,
是原主奶奶的遗物!里面记着用板蓝根、蓼蓝染布的古法,还夹着靛蓝、赭石色的布样,
颜色鲜亮不褪色。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有了这秘方,咱们的生意就有了独门优势!
我赶紧把秘方藏好,回到家,除了给桂枝和建国买的麦芽糖,还把秘方的事悄悄告诉了她。
桂枝又惊又喜:“婶子,这可是宝贝啊!”“是啊,”我笑着说,“咱们好好琢磨,
以后咱的布肯定比供销社的还受欢迎。”接下来几天,我和桂枝分工协作:白天做布鞋围裙,
晚上我照着秘方摸索染布。我带着赵春花去后山采板蓝根——让她有事可做,省得瞎琢磨。
又让桂枝的弟弟林国庆帮忙挖陶罐腌染液,秘方说“陶罐腌渍三月,色如深海”,
林国庆是知青返乡,做事细心,找了五个旧陶罐埋在院角,还做了防雨棚。第一次试染,
粗布染出来发灰,我急得半夜没睡,翻着秘方反复琢磨,才发现是发酵时间不够。
我把染液温度控制在指尖微烫,又加了把灶灰调节酸碱度,第二次染出来的布,
呈鲜亮的靛蓝色,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桂枝摸着布惊叹:“婶子,
这颜色比供销社的咔叽布还好看,绣上‘劳动光荣’肯定更精神!
”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没辜负这祖传的宝贝。三天后,
二十条靛蓝粗布围裙和十双布鞋做好了。围裙锁边用了对比色麻线,
“劳动光荣”四个字绣得方正有力,比普通围裙亮眼不少。我揣着便条去公社,
管理员翻看着围裙,眼睛一亮:“这染布颜色真地道!比上次买的耐造还好看,
以后食堂的围裙就定你家的,再给学校做二十条学生围裙。”当场结了五十四块钱,
扣除三块二的成本,净赚五十块零八毛——这比赵老实两个月的工分还多!
我激动得手都抖了,回来的路上没敢买肉,只割了半斤猪油,
跟布店老板订了三十尺原色粗纱,方便后续染色。晚上算账,
我把钱分成三份:二十块买玉米面存起来,十五块留作本钱,剩下的十五块零八毛,
给桂枝分了四块五,我自己留四块五,剩下的给建国买课本,给赵老实扯布补袖口。
桂枝捏着钱,眼圈红红的,突然轻声叫了句:“妈……”我正翻着染布秘方的手一顿,
抬头看她,她慌忙低下头:“我、我喊顺嘴了……”我心里像被温水浸过,
以前在现代听同事叫“妈”只觉得寻常,此刻这声带着怯意的称呼,竟让我喉头发紧,
摆摆手:“喊就喊吧,没什么。”那天夜里,我摸着秘方上“王氏”二字,
第一次觉得“王秀莲”这个身份,
不只是个代号——而是要护着桂枝、撑起这个家的“婆婆”。转天一早,桂枝蹲在灶房干呕,
孕期反应越来越重。我刚采完板蓝根回来,见状赶紧接过她手里的柴火:“去歇着,
早饭我来做。”我往灶里添了把软柴,熬了锅小米粥,
又蒸了个白面馒头——这是特意给她留的。桂枝坐在门槛上,看着我笨拙地刮锅底,
突然说:“娘,以前我总怕您,现在觉得……您比我亲娘还疼我。”我手一抖,
锅底的焦糊味飘出来,慌忙关火:“胡说什么,你亲娘才是最疼你的。”嘴上这么说,
却把馒头掰了大半给她,自己啃着带焦味的锅巴。这是我第一次没回避“娘”的称呼,
也第一次主动想起:作为婆婆,本该这样疼儿媳。后来我们去镇上摆摊,
刚把绣花帕子摆出来,就有个姑娘过来问价。“五毛钱一条,”我笑着吆喝,“你看这帕子,
绣得精致,颜色鲜亮,戴在身上肯定好看。”姑娘被说动了,买了一条。有了第一个顾客,
我更有底气了,不一会儿就卖完了五双绣花鞋和十块帕子,净赚十七块钱。
我跟布店老板签了口头协议,每月买五十尺粗布,
每尺便宜两分钱;还跟供销社说好代卖我们的东西,抽一成佣金。晚上跟桂枝算账,
她拿着属于自己的五块一毛钱,手都在抖——这是她第一次有自己的积蓄。“婶子,
我想下周回娘家,把钱给我娘治病,看看国庆。”她小声说。“应该去,”我立刻点头,
“我跟你一起,再带两双新布鞋,国庆刚回来肯定缺穿的。”赵春花看着桌上的肉,
眼里满是嫉妒。我知道她没安好心,但现在我有生意撑着,不怕她捣乱。接下来的日子,
我制定了详细的生产计划:桂枝负责围裙锁边绣字,我主攻染布,赵春花采板蓝根记工分,
赵老实晚上搅拌染液,林国庆帮着记录染布时间温度,
他画的“染布周期表”比秘方上的还详细。我还跟队里申请了边角地,
种上胡麻和板蓝根——既能沤麻线又能当染材,降低成本。
这样每月能稳定给公社供五十条围裙、三十双布鞋,
染好的靛蓝布还被供销社收去做小儿褂子,净收入六十多块钱,家里终于不用愁粮食了。
一周后,我陪桂枝回娘家,刚进门就看见林国庆在劈柴。他看到桂枝,皱起眉:“姐,
你脸上的伤……”“早好了,”桂枝赶紧说,“婶子待我可好了,还给我分工钱呢。
”我把布鞋和靛蓝布递过去:“国庆,这鞋给你,走路多穿这个养脚;这布是我自己染的,
做件褂子耐脏好看。”林国庆摸着布,眼里满是赞叹:“这手艺真绝,比城里布店的还地道。
”这天,我和桂枝正忙着赶制供销社的订单,赵春花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姐,不好了!
李寡妇说你卖的布鞋是偷她的布料做的,现在正带着人往咱家来呢!
”我心里一沉——李寡妇是村里有名的泼妇,跟赵春花素来交好,
这事儿十有八九是赵春花挑唆的。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正好借这个机会立立威,
彻底断了她的歪心思。不一会儿,李寡妇就带着人来了,一进门就嚷嚷:“王秀莲,
你偷我家布料做布鞋,赶紧把钱交出来!”“你胡说八道!”我怒视着她,
“我的布料都是镇上买的,有凭证。你说我偷你的,你家布料什么花色?多少尺?
说不出来就是诬陷!”我从包袱里掏出购货凭证、布店老板的证明和供销社的代卖协议,
“啪”地拍在桌上:“这些都能证明我的清白!你今天必须给我和桂枝道歉,
不然我就去公社告你,让你赔我名誉损失——至少两斤红糖!”李寡妇看着我手里的凭证,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本是听赵春花说我赚了钱,想来讹一笔,没想到我证据这么齐全。
“是不是假的,咱们现在就去镇上对质,布店老板和供销社的人都能作证!
”我说着就去拉她,李寡妇吓得连连后退,转身就跑:“我还有事,下次再跟你理论!
”跟着来的妇女也一哄而散。我转头看向赵春花,她吓得把头埋得更低,
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是不是你挑唆李寡妇来的?”我声音冷得像冰。赵春花浑身一颤,
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姐,我错了……我就是看着你们赚了钱,心里不服气,
才跟李寡妇随口抱怨了几句,没想着她真会来闹……”“知道错了就好。”我打断她的哭腔,
“再敢搞这种小动作,你就搬去大队集体宿舍住,家里不会再给你一口免费口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