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祈安站在云氏影业大楼前,抬头望着这座玻璃与钢铁构成的现代建筑,喉结上下滚动。三天前那片遗落的蛇鳞像一根刺,始终扎在他的意识里。
"只是个试镜而已。"他对自己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衬衫袖口——下面藏着尚未完全消退的鳞片纹路。
经纪人林姐在一旁喋喋不休:"你小子走大运了!云氏这部《潜蛟记》投资三个亿,多少一线挤破头都想上。虽然只是个反派配角,但人设相当出彩..."
商祈安勉强点头,注意力却被大楼入口处一幅巨型海报吸引。海报上是一条腾云驾雾的白蛟,那双竖瞳栩栩如生,仿佛能看穿他的伪装。
"据说云总亲自过问选角,"林姐压低声音,"他很少插手具体项目,这次破例,肯定特别重视。"
商祈安的后颈一阵发凉。他太清楚云霆为什么"重视"这个角色了。
电梯直达32层试镜区。走廊两侧挂满了各种爬行动物的摄影作品,从普通的玉米蛇到罕见的蓝血树蟒,最后是一幅放大的人体解剖图——重点展示交感神经系统与蛇类生理结构的对比。
商祈安的步伐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这绝不是普通的装饰。
"商先生是吗?"一位戴眼镜的助理迎上来,"试镜还有二十分钟开始,请先到准备室熟悉剧本。"
准备室里已经坐着几位演员,商祈安认出其中两个是近期热播剧的常驻配角。他选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翻开剧本,瞳孔骤然收缩。
《潜蛟记》中,他试镜的角色"白璃"是一个半人半蛇的刺客,在月圆之夜会现出原形。剧本特意标注:需要演员具备对冷血动物的深入理解,能够精准模仿蛇类的神态与动作。
"巧合?"商祈安的手指微微发抖,"还是..."
"下一位,商祈安先生。"工作人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试镜室内灯光刻意调暗,三张评委席后坐着选角导演和制片人,而正中那把椅子上——云霆交叠着长腿,修长的手指间转着一支钢笔,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商祈安呼吸一滞。月光下那个捕蛇人的形象与眼前这位商业精英重叠在一起。今天的云霆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西装,领带针是一枚小巧的银蛇造型,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商先生,"云霆开口,声音比那晚更加低沉悦耳,"请开始你的表演。"
选角导演推过来一张纸:"即兴发挥一下这段。白璃第一次现出原形时的恐慌与挣扎。"
商祈安扫了一眼台词,心脏几乎停跳——这描述的简直就是他自己的经历。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三年前在兽世初变蛇形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当他再次睁眼,整个人的气质已然改变。他的瞳孔在灯光下似乎变得细长,身体以一种诡异的柔韧度缓缓伏低,仿佛无形的重力正在将他压向地面。
"这是什么..."他念着台词,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恐惧,右手痉挛般地抓挠左臂,就像那里正有鳞片钻出皮肤。
评委席上,选角导演不自觉地后仰,制片人瞪大了眼睛。只有云霆纹丝不动,但手中的钢笔已经停止了转动。
商祈安完全进入了状态。他记起兽世第一个月圆之夜,部落里的老萨满告诉他:"不要抗拒你的第二形态,它是你灵魂的另一面。"当时的恐惧与后来的接纳,全部融入了此刻的表演中。
他的身体扭曲出一个不可能的角度,突然"跌倒"在地,却以一种蛇类般的流畅动作重新"游走"起身,整个过程中四肢协调得宛如无骨。
"停。"云霆突然出声。
商祈安瞬间从角色中抽离,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刚才的表演中,他差点真的让部分身体变回蛇形——那种冲动如此强烈,就像月圆之夜一样难以控制。
云霆站起身,缓步走到商祈安面前。他比商祈安高了半个头,近距离的压迫感让后者不得不微微抬头。
"你的表演...很特别。"云霆的目光落在商祈安的颈侧,那里有一片几乎不可见的银色反光,"从哪里学的这种动作?"
商祈安保持呼吸平稳:"观察。我在动物纪录片剧组打过杂。"
"是吗?"云霆突然伸手,速度快得令人猝不及防——却在即将碰到商祈安脖子时转为整理自己的袖口,"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真的变成了一条蛇,你会怎么做?"
试镜室内一片寂静。其他评委交换着困惑的眼神,这不是剧本上的问题。
商祈安感到血液凝固。这是个陷阱,而他正站在边缘。
"我会..."他强迫自己微笑,"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直到变回人类。毕竟,白蛇传只是传说,不是吗?"
云霆的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很有意思的回答。谢谢你的时间,商先生。"
离开试镜室,商祈安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他确信云霆认出了他,但奇怪的是,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当场拆穿。
电梯门刚要关闭,一只手突然伸来挡住。云霆的助理李秘书走了进来,递过一张烫金名片。
"商先生,云总邀请您明天下午三点到他的私人办公室详谈合作细节。"李秘书的语气不容拒绝。
商祈安接过名片,背面手写着一行小字:"带上你的'观察笔记'。——YT"
与此同时,32层走廊监控室里,云霆正反复观看商祈安试镜的录像。慢放镜头下,当商祈安表演"变形"时,他的右手无意识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三指并拢,拇指与小指伸展,像蛇头般轻轻一摆。
云霆暂停画面,从手机调出另一段视频。那是他高价从东南亚一位部落长老手中购得的珍贵影像——蛇族兽人举行变形仪式时使用的神圣手势。
两者一模一样。
"找到你了,小家伙。"云霆轻声道,目光落在桌上那个透明盒子里——里面是一片银白色的蛇鳞,正与监控画面中商祈安颈侧的反光完美重合。
第二天下午2:55,商祈安站在云氏集团顶层办公室门前,手中拿着一本伪造的"蛇类观察笔记"。他深吸一口气,正要敲门,门却自动开了。
宽敞的办公室中央,云霆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
"进来吧,商先生。"云霆没有回头,"把门关上。"
商祈安照做了。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是一个陷阱合上的声音。
云霆转过身,今天的他没有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露出锁骨处一个奇特的纹身——一条银环蛇缠绕着一把钥匙。
"让我们省去客套,"云霆走向办公室一角的大型展示柜,"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展示柜里,商祈安看到了自己那片遗失的蛇鳞,被精心保存在一个透明立方体中,旁边是各种专业捕蛇工具。
"我不明白云总的意思。"商祈安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但体内血液流速已经开始加快——这是变身前兆,尽管今天并非月圆。
云霆轻笑一声,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整面落地窗的玻璃瞬间变成不透明,室内灯光自动调暗。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遥控器,按下播放键。
墙上投影出那晚花园里的监控画面——虽然如李秘书所说有雪花干扰,但仍能清晰看到一条白蛇在变成人形的模糊过程。
"这个证据够充分了吗?"云霆向前一步,"或者说,你需要我展示更多?比如...你试镜时那个只有蛇族兽人才懂的手势?"
商祈安的大脑飞速运转。逃跑?解释?还是...
出乎意料的是,云霆的表情突然软化下来:"我不是要威胁你,商祈安。我只是...想了解真相。"他顿了顿,"从那天晚上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存在。"
商祈安警惕地后退半步:"了解之后呢?把我关进你的收藏柜?"
"不。"云霆摇头,突然从展示柜底层取出一个文件夹,"我想给你这个。"
商祈安迟疑地接过,翻开后发现是一份合约——云氏集团将投资一部以蛇类保护为主题的电影,由商祈安主演,附带一份丰厚的经纪合约。
"为什么?"商祈安彻底困惑了。
云霆的目光落在展示柜中的蛇鳞上,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确定:"也许因为...在那晚的月光下,你是我见过最美的生物。"他迅速调整回商业口吻,"当然,这也是笔不错的投资。"
商祈安不知该如何回应。面前的云霆与那晚执着的捕蛇人判若两人,这种反差令他更加不安。
就在气氛凝固的瞬间,商祈安注意到云霆办公桌一角放着一个相框——照片中的少年云霆站在一位白发老人身旁,老人手中捧着一条白蛇。
那条蛇的额心有一道独特的红色花纹,与商祈安兽世形态一模一样。
"这是...?"商祈安不由自主地走上前。
云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表情变得复杂:"我祖父,二十年前在缅甸丛林遇到的'山神'。他临终前说,有一天这条白蛇会以人的形态回到我身边。"
商祈安的世界天旋地转。兽世三年,现实世界只过了三天...时间与空间的规则在他身上似乎不再适用。难道他的穿越并非偶然?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商祈安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刺痛——他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鳞片若隐若现。
"不好..."他踉跄了一下,"不是月圆之夜,怎么会..."
云霆立刻察觉异样,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怎么了?"
"离开我!"商祈安挣扎着,"我要变身了,不是现在...不该是现在..."
云霆的反应出乎意料——他没有惊慌逃开,反而更紧地握住商祈安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下桌下的隐蔽按钮。
"跟我来,"他声音沉稳,"我准备了安全屋。"
办公室的书架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通道。商祈安在疼痛与震惊中,被云霆半扶半抱地带入其中。最后的意识里,他只闻到云霆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和那句落在耳边的低语: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