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屏幕,像苏晴此刻的心。
她沿着门板缓缓滑落,跌坐在冰冷的玄关。
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个魔咒,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
她想不通,陆宴怎么会变得这么快,这么决绝。
明明早上出门前,他还用那种平静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那种平静,现在回想起来,竟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她不寒而栗。
她开始疯狂地回忆过去三年的点点滴滴。
她想起陆宴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那是在一个画展上,他笨拙地把饮料洒在了她的裙子上,紧张得满脸通红,话都说不利索。
她想起他追求她时的疯狂,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她公司楼下,送来她随口一提想吃的甜点,风雨无阻。
她想起他们结婚时,他站在神父面前,看着她,眼睛里亮得像是盛满了整个星河,他说:“苏晴,我陆宴这辈子,非你不可。”
那些画面,曾经让她觉得厌烦,觉得束缚。
可此刻,却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凌迟着她的心。
他那么爱她,怎么舍得离开?
一定是沈澈。
对,一定是沈澈的回国,**到了他。
苏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是她的错,她不该在明知道陆宴介意的情况下,还去接沈澈,还发那样的朋友圈。
是她把他逼急了。
只要她去道歉,去解释,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陆宴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只要她稍微服个软,他就会立刻变回那条黏人的大狗。
苏-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摔碎了屏幕的手机。
幸好,还能用。
她翻出王律师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喂,你好。”
“我是苏晴。”她的声音干涩沙哑,“我要找陆宴。”
“苏**你好,陆先生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王律师的语气公事公办,“他已经全权委托我处理离婚事宜。如果您对协议内容有任何异议,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详谈。”
“我不同意离婚!”苏晴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你告诉陆宴,让他亲自来见我!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清楚!”
“抱歉,苏**,这是陆先生的意思。他表示,在您签署协议之前,他不会再见您。”
“他凭什么!”苏-晴尖叫起来,“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他凭什么单方面决定!你让他接电话!”
“苏**,请您冷静一点。”王律师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果您继续这样,我只能挂电话了。关于离婚的具体流程,我会以邮件形式发送给您。希望您能尽快做出决定。”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听着“嘟嘟”的忙音,苏晴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不见她。
他竟然连见都不肯见她一面。
陆宴,你好狠的心!
苏晴颓然地放下手机,目光再次落在那份离婚协议上。
她走过去,抓起那几张纸,想要把它撕碎。
可当她看到陆宴那个签名时,她的手却顿住了。
她忽然想起,陆宴曾经开玩笑地跟她说过,他的签名练了很久,就是为了以后签结婚证的时候,能和她的名字写在一起,看起来更般配。
可现在,他用这个签名,签在了离婚协议上。
何其讽刺。
苏-晴的手无力地垂下,纸张从她指尖滑落,飘散了一地。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泛起了鱼肚白。
一夜未眠。
她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憔悴和狼狈。
她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
她必须找到陆宴。
既然他不见她,那她就去他会去的地方等他。
苏晴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去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
她没有化妆,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和往日里那个光彩照人的苏晴判若两人。
但她已经顾不上了。
她开车去了陆宴的公司。
是一家小有名气的摄影工作室。
她知道,陆宴对摄影的热爱近乎痴狂,就算要离婚,他也不可能放弃他的事业。
她把车停在工作室对面的马路边,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玻璃门。
她就不信,他今天不来上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从早上八点,到九点,到十点。
工作室的员工陆陆续续都来了,唯独没有陆宴的身影。
苏晴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路虎揽胜停在了工作室门口。
是周铭的车。
苏晴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看到周铭从驾驶座上下来,然后绕到副驾驶,打开了车门。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是陆宴!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牛仔裤,背着那个熟悉的相机包。
几天不见,他好像瘦了些,下颌线愈发分明,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更多了几分冷峻和疏离。
苏-晴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她几乎是立刻就要推门下车。
可就在这时,她看到周铭拍了拍陆宴的肩膀,指了指马路对面,似乎在说什么。
陆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车上。
四目相对。
隔着一条马路,隔着一层车窗玻璃。
苏晴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平静。
那种平静,比任何愤怒和指责,都更让她心慌。
他看到她了。
但他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就收回了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然后,他转身,和周铭一起,走进了工作室。
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停留。
苏晴僵在了原地,手还搭在车门把手上,却怎么也推不开。
他看到了她。
他却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和恐慌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以为,只要她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可他没有。
他把她当成了空气。
不。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苏晴回过神,猛地推开车门,不顾来往的车辆,直接冲过了马路。
她冲到工作室门口,用力地拍打着玻璃门。
“陆宴!你给我出来!你开门!”
工作室里的员工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纷纷看了过来。
有人认出了她,窃窃私语。
“那不是老板娘吗?”
“她怎么了?看起来好吓人。”
“不知道啊,跟老板吵架了吧?”
那些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苏晴的耳朵里。
她以前来这里,哪一次不是被众星捧月地迎进去?
可现在,她却像个泼妇一样,被关在门外,任人指点。
周铭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为难的表情。
“嫂子,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你让陆宴出来!”苏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身后,试图从门缝里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宴哥他……他不想见你。”周铭说得很艰难。
“他不想见我?”苏晴冷笑,“他有什么资格不想见我?周铭,你让他出来,不然我今天就砸了你们这扇门!”
“嫂子!”周铭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你别无理取闹了行不行?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别影响我们工作室做生意!”
“无理取闹?”苏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无理取闹?他一声不吭地就要跟我离婚,躲着我,不见我,到底是谁在无理取闹?”
他们的争吵声,引来了更多的围观。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陆宴走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苏晴,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闹够了没有?”
他的声音很冷,像十二月的冰。
看到他,苏晴所有的委屈和愤怒,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陆宴!你终于肯出来了!”她冲上去,想要抓住他的手臂。
陆宴却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那个细微的动作,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苏晴的脸上。
她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都在抖。
“没什么意思。”陆宴的目光从她苍白的脸上扫过,没有丝毫停留,“苏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回去吧。”
“丢人现眼?”苏晴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我为你变成这样,你竟然说我丢人现眼?”
“不然呢?”陆宴反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难道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看?”
他的话,字字诛心。
苏晴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她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不忍,一丝心疼。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的脸,像一个精致的假面,完美得没有一丝裂缝。
“陆宴。”苏晴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着,带着最后一丝哀求,“我们回家说,好不好?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跟我回家。”
她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向他低头。
她以为,他会心软。
然而,陆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苏晴,我们已经没有家了。”
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钥匙,轻轻放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那是,他们公寓的备用钥匙。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有,离婚协议,我希望你尽快签。如果你对财产分割不满意,可以随时联系我的律师。”
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了马路对面。
一辆白色的保时捷,不知何时停在了那里。
沈澈从车上下来,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陆宴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他收回目光,最后看了苏晴一眼。
“你的白月光来接你了,别让他等急了。”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走进了工作室,并从里面,锁上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