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部的陈工来得很快。
他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有些稀疏,典型的技术宅模样。
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办公室里不同寻常的气氛。
“王总,您找我?”陈工小心翼翼地问。
王海睁开眼,指了指林萌:“林萌有份文件需要你协助查一下后台操作日志,你带她去处理。”
他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听不出偏向谁。
“好的,王总。”陈工点点头,然后看向林萌,“林萌,跟我来吧。”
林萌转身,准备跟着陈工离开。
就在这时,苏青青突然开口了。
“等一下!”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但多了一丝孤注一掷的尖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只见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萌。
“我也要去!”
她咬着嘴唇,一脸倔强。
“既然要查,那就要当着所有当事人的面查!我不能让你和陈工单独操作,谁知道你们会不会……”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是在暗示林萌可能会和陈工串通,篡改证据。
陈工的脸当场就黑了。
他们IT部是中立部门,最忌讳被卷入这种业务部门的纷争。苏青青这话,等于是在质疑他的职业操守。
林萌差点被她这**的逻辑给逗乐了。
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玩得真溜。
“可以。”林萌没跟她废话,直接看向王海,“王总,您看呢?”
让苏青青跟着去,正好。
她就是要让苏青青亲眼看着自己的谎言是如何被一步步戳穿的。
那种绝望,才最让人享受。
王海看了眼脸色惨白的苏青青,又看了眼一脸坦然的林萌,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计较。
但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那就一起去。”
他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
“速去速回,我等结果。”
于是,一行三人离开了总监办公室。
走在去机房的路上,苏青青紧紧跟在林萌和陈工身后,像个监工。
林萌能感觉到背后那道怨毒的视线。
看来,这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也好。
省得她以后还要费心去应付那些虚伪的笑脸。
机房在公司大楼的顶层,戒备森严。
陈工刷了卡,又进行了指纹验证,沉重的铁门才“咔哒”一声打开。
一股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服务器风扇的嗡鸣声涌了出来。
一排排黑色的机柜整齐排列,上面闪烁着各种颜色的指示灯,充满了科技感。
陈工在一台终端机前坐下,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林萌站在他身后。
苏青青则站在另一侧,死死地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文件名是什么?”陈工问。
“大宇集团项目方案最终版。”林萌报出文件名。
陈工输入指令,屏幕上立刻弹出了一长串代码和日志信息。
“找到了。”
陈工滚动着鼠标,屏幕上的信息飞速上滑。
“文件创建时间,前天上午九点十五分,创建人,林萌。”
“第一次修改保存,前天上午十点三十分,操作人,林萌。”
“第二次修改保存,前天下午两点十分,操作人,林萌。”
……
陈工一条一条地念着,每一条都和林萌的记忆完全吻合。
苏青青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仿佛想用目光把那些字符烧穿。
“最后一次修改……是昨天下午三点零五分,操作人,林萌。之后,在三点零六分,由林萌的账户,通过内部通讯软件,发送给了……苏青青。”
陈工念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向林萌。
林萌点点头:“对,这个时间点之后,我就没有再碰过这份文件。”
陈工继续向下查看日志。
“下午三点十分,苏青青的账户下载了该文件。”
“下午五点五十分,文件有一次修改保存记录,操作账户……是苏青青。”
念到这里,陈工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一样的苏青青。
苏青青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怎么会……
怎么会有记录!
她明明是在自己电脑上改的,然后直接上传到给客户的邮件附件里,根本没有在公司的服务器上保存过!
林萌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她猜到会有记录,但真的看到这一条时,还是松了口气。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苏青青毕竟不是草包,她很快镇定下来,立刻找到了一个借口。
“对!是我改了!”
她突然大声说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下载文件后,发现里面的排版有些问题,就调整了一下格式。这不是很正常吗?林萌姐也让我负责最后的排版核对啊!”
她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调整格式,也算是修改。
陈工皱了皱眉,显然也觉得这个解释说得通。
“日志只能记录有修改行为,但无法记录具体修改了什么内容。”陈工解释道,“除非……我们做文件比对。”
“怎么比对?”林萌立刻问。
“服务器上会有文件的历史版本备份。”陈工指着屏幕,“我们可以调出林萌你三点零五分保存的版本,和苏青青五点五十分保存的版本,进行文本比对,看看差异在哪里。”
这下,苏青青是真的慌了。
“没……没必要这么麻烦吧?”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就是改了几个字体,调整了一下行间距,这也要查吗?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她试图阻止。
但林萌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有必要。”林萌的声音冷得像冰。
“陈工,麻烦你了。”
陈工看了看林萌,又看了看苏青青,叹了口气,还是执行了操作。
他输入了新的指令。
很快,两个文件版本被调取了出来,并列显示在屏幕两侧。
比对软件自动运行。
几秒钟后,所有存在差异的部分,都被用醒目的红色高亮标记了出来。
屏幕上,一片刺眼的红色。
那些红色标记,密密麻麻,几乎遍布了整个文件的核心数据部分。
其中一个表格里,原本应该是“85%”的市场占有率,被改成了“35%”。
另一个图表中,原本应该是“1200万”的预期营收,被改成了“120万”。
每一个改动,都错得触目惊心,错得匪夷所思。
而那些所谓的“格式调整”,比如字体、行间距,反而一个都没有。
铁证如山。
机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服务器风扇还在不知疲倦地嗡嗡作响。
陈工看着屏幕,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做IT这么多年,见过各种bug,各种误操作,但这么明目张胆的恶意篡改,还是第一次见。
这已经不是工作失误了。
这是**裸的职场陷害。
苏青青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一片片的红色,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辩解,在这些冰冷的数据面前,都成了笑话。
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林萌没有去看她。
她只是看着屏幕,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寒意。
她早就知道苏青青不是什么善茬,但她没想到,一个人可以恶毒到这种地步。
为了上位,为了打击她,不惜毁掉整个团队几个月的心血,不惜损害公司的重大利益。
这种人,根本不配留在职场。
“陈工。”林萌开口,打破了沉默。
“麻烦你,把这份比对报告,打印出来。”
她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可怕。
“另外,把从昨天下午三点开始,到今天早上九点,所有关于这份文件的操作日志,也一并打印出来。”
“一份,送到王总的办公桌上。”
“另一份,”林萌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了瘫坐在地上的苏青青身上,“我想,HR部门应该也会很感兴趣。”
苏青青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和哀求。
“不……不要……”
她爬过来,想去抓林萌的裤脚。
“林萌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
她痛哭流涕,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伪装。
林萌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机会?”
林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在篡改数据,想把我踩下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我一次机会?”
“你在王总面前演戏,想让我背上黑锅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我一次机会?”
“现在,晚了。”
林萌转过身,不再看她。
她看着陈工将一份份带着实锤证据的报告从打印机里取出。
那每一张纸,都是钉死苏青青的棺材钉。
就在这时,林萌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拿出来一看,是王总的助理打来的。
她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助理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和古怪。
“林萌,你和苏青青赶紧回王总办公室!”
“大宇集团的李总……亲自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