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顾清晏醒来时,里屋已经没人了。
她穿好衣服,推门出去。一个穿着青色侍女服的小丫鬟正坐在门槛上打盹。听见声响,吓得一激灵,手上的针线篮子“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夫人……您醒了。”小丫鬟慌里慌张地爬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她。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灵儿。”灵儿的声音跟蚊子似的。
“侯爷呢?”
“侯爷……侯爷一早就起来了,在园子里呢。”
顾清晏“嗯”了一声,让她带路。这安靖侯府,名头响亮,实际却没多大地方。亭台楼阁都有些旧了,漆皮剥落,显出几分败落的景象。园子里的花木,也疏于打理,长得乱糟糟的。
萧景珩就坐在一棵老槐树下。还是那辆轮椅,还是那张面具。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入神。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画面,倒有几分静好。
一个黑衣侍卫站在他身后,像一尊铁塔。那是林武,萧景珩的贴身侍卫,也是侯府里唯一一个不怎么把她当空气的人。
顾清晏走过去,在他对面站定。
“侯爷。”
萧景珩抬起头,从书页上移开目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我想去府里的药库看看。”顾清晏说,“既然您不愿我碰您的旧伤,那我就自己找些调理的方子,为您做些药膳,总是好的。”
萧景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片刻。面具后面,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古井。
“林武,带她去。”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没什么起伏。
“是。”林武答应一声,对顾清晏做了个“请”的手势。
药库在后院一个偏僻的角落,一股子陈年药材混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人直想咳嗽。库房里的药柜也是半旧不新的,很多抽屉都关不严实。
林武抱臂站在门口,一副爱看不看的样子。
顾清晏也不在意,自己动手拉开一个个抽屉。这一看,她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哪是药库,简直是个垃圾场。好多名贵的药材,比如人参、灵芝,都因为保存不当,生了虫,发了霉。些常用的草药,也混在一起,分得不甚清楚。更离谱的是,好几味药的功效,是相冲的。
管理这个药库的人,要么是个草包,要么就是故意的。
她叫来药库管事,一个瘦老儿,姓孙。孙管事眯着一双老鼠眼,一看就是个精明的。
“夫人有何吩咐?”
“这些药都坏了,为何不处理?”顾清晏指着那盒生虫的参须。
孙管事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回夫人,这些东西都是宫里赏下来的,旁人用不起,咱们府里又用不上,放着也是放着,坏了就坏了呗。”
顾清晏心里冷笑。用不上?侯爷是个“大病号”,整天药不离口,怎么能说用不上?
“侯爷身子虚弱,正需这些药材进补。你们就这么敷衍了事?”她的声音沉了下来。
孙管事皮笑肉不笑地说:“夫人您是新来的,不知道。侯爷的药,都是宫里的御医亲自开的方子,御药房送来的药,用不着咱们自个儿的东西。这些啊,就是个摆设。”
这话听起来有理,可顾清晏总觉得不对劲。她想起昨日萧景珩那杯没喝的合卺酒。他对外界送来的东西,似乎都很警惕。
“从今天起,这药库归我管。”顾清晏下了决定,“所有药材,重新清点、分拣、炮制。坏了的,一律清理出去。需要新采买的,列单子给我。”
孙管事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夫人,这……这不合规矩吧?这药库历来就是我管的,再说,您一个内宅妇人……”
“我就是内宅妇人,”顾清晏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很有力,“但我是侯爷的妻子,这安靖侯的女主人。为侯爷调理身子,就是我的本分。这个规矩,还有谁敢说不合?”
孙管事被她噎得说不出话,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顾清晏一番,像是要把她看穿。最后,他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林武站在门口,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庶女,发起火来倒还有几分气势。
顾清晏看着孙管事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侯府,水比她想的还要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