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着泥浆,从我破了洞的帆布鞋里灌进来,脚底板像踩在冰碴子上。
我拖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站在“青石镇欢迎您”的石碑下,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身后,是载着我五年青春的大巴车,它喷出一股黑烟,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幕里。
我被裁员了。
就在昨天。
那个人事经理,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涂着鲜红的指甲,把辞退信甩在我脸上。
“许知夏,公司不是福利院,养不起你这种没业绩的废物。”
废物。
这个词,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扎进我心里。
我抬头,看着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的“青石镇”三个字,喉咙里一阵发苦。
五年了。
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大城市里拼死拼活,最后只换来一身债务,和一个“废物”的标签。
一辆刺眼的远光灯打了过来,伴随着尖锐的喇叭声。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闪。
一辆黑色的宝马X5,嚣张地停在我面前,溅起的泥水糊了我一裤腿。
车窗摇下。
一张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赵天闊。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嘴里叼着烟,一脸玩味地看着我。
“哟,这不是我们镇飞出去的金凤凰吗?”
“怎么混成这副德行了?”
他身边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
她也正用一种鄙夷又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是周倩。
我的前女友。
就在我被裁员的当天,她向我提了分手。
她说:“许知夏,我跟你五年,图什么?图你穷,图你没本事,还是图你那一文不值的真心?”
现在,她坐在赵天阔的车里。
原来,她早就找好了下家。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雨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赵天阔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红色的钞票。
“啧啧,真可怜。”
他手一扬。
那沓钱,像垃圾一样,被扔在了我脚下的泥水里。
“拿着,赏你的。”
“在外面混不下去,就回来好好做人。哦不,做狗。”
“捡起来,这些钱,够你这条落水狗买几根骨头啃啃了。”
周围,不知何时聚了几个躲雨的乡亲。
他们的目光,像一根根针,扎在我身上。
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看热闹的麻木。
我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血顺着指缝渗出来,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
周倩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知夏,别犟了。天阔也是为你好,人总要学会面对现实。”
面对现实?
我的现实,就是被你们这对狗男女,踩在脚底下,当众羞辱吗?
赵天阔笑得更开心了。
“听见没?你前女友都比你懂事。”
“捡啊,怎么不捡?”
“你不是很缺钱吗?连工作都丢了,不捡起来,你拿什么活?”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尊严上。
我缓缓地抬起头,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看着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看着周倩那张冷漠无情的脸。
我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弯下腰。
在所有人以为我会把钱捡起来的时候,我的手,伸向了旁边的一块板砖。
那是一块沾满了泥水的红砖。
我握住它。
像是握住了我最后的一点骨气。
我猛地站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块板砖狠狠地砸向了宝马车的挡风玻璃!
“砰!”
一声巨响。
蛛网般的裂痕,瞬间在玻璃上炸开。
赵天阔的笑,僵在了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