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张翠兰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婉,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林婉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冰冷刺骨,“只要你和爸,还有你那个宝贝儿子,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你……你这个疯子!”
张翠-兰终于明白过来,林婉是在耍她。
她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那碗鸡蛋面“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汤水和面条洒了一地。
“我为了你,低声下气地来道歉,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林婉,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我的心?”
林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的心早在上一世,就被你们这群豺狼啃得一干二净了!”
当然,这句话她只在心里说。
面上,她只是冷漠地看着张翠兰。
“收起你那套虚伪的嘴脸吧,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道歉?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会被你这两滴猫尿骗到?”
她说完,不再理会气得快要昏过去的张翠-兰,转身回了房间,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她要去街道办事处,办一些入职前需要的手续。
她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令人作呕的家里多待。
当她再次打开房门时,张翠-兰还站在原地,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愤怒变成了怨毒。
看到林婉出来,她没有再纠缠,只是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翅膀硬了,想飞了。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们,你能飞多高。”
林婉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摔门而去。
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接下来,他们就要用最恶毒,也是他们最擅长的一招了。
——舆论。
果然,当林婉从街道办回来,走到家属院楼下时,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几个平时跟张翠-兰关系不错的阿姨大妈,正聚在一起,对着她家的方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看到她走过来,她们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只是用一种混杂着鄙夷、同情和幸灾乐祸的复杂眼神看着她。
林婉心里冷笑。
开始了。
她面不改色地从她们身边走过,甚至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刻意压低却又确保她能听见的议论声。
“哎,就是她吧?听说为了个工作,把她爸都打进医院了。”
“可不是嘛!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读了几年大学,连爹妈都不认了。”
“听她妈说啊,这丫头还不让她弟去工作,想让她弟在家里等死呢!心肠太毒了!”
“真是白养了,养出这么个白眼狼!”
这些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句句诛心。
上一世,她就是被这些流言蜚语逼得抬不起头,不敢出门,最后精神崩溃,才让他们轻易得逞。
但现在,这些话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她甚至还有心情在心里给她们的表演打分。
不错,声情并茂,比张翠-兰的演技好多了。
林婉回到家,家里只有林建军一个人在。
他坐在沙发上抽着烟,额头上的纱布格外显眼。
看到林婉回来,他重重地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
林婉也不理他,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很快,张翠-兰和林强也回来了。
张翠-兰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进门就对着林建军哭诉。
“老林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出去一趟,所有人都戳我脊梁骨,说我们养了个好女儿啊!连街坊邻居都看不下去了!”
林强也跟着煽风点火:“爸,我刚才出去,以前那些哥们都笑话我,说我连我姐都摆不平,太窝囊了!”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上演着一出“受害者”大戏。
林婉在房间里听着,只觉得可笑。
这是想用舆论压力逼她就范?
太天真了。
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家人到底有多**。
第二天,林婉特意起得很早。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出门,而是搬了张小凳子,坐到了家属院楼下的公告栏前。
那里是整个家属院的信息交流中心,大爷大妈们最喜欢聚集的地方。
果然,没过多久,那些“热心”的邻居们就三三两两地出现了。
她们看到林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眼睛都亮了。
这是送上门来的靶子啊!
以王阿姨为首的几个大妈交换了一下眼色,朝她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小婉吗?今天怎么没出去啊?”王阿姨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林婉抬起头,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声音沙哑。
“王阿姨……”
她这一开口,眼泪就“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这一下,把王阿姨她们都给整不会了。
剧本不是这么演的啊!
按照张翠-兰的说法,这丫头现在可是个六亲不认的硬茬子,怎么突然就哭了?
“哎,你这孩子,怎么哭了?”另一个李阿姨假惺惺地凑上来,“有什么委屈跟阿姨们说,我们给你做主。”
“我……”林婉哽咽着,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我不敢说……我妈会打死我的……”
她越是这样,周围的人就越是好奇。
看热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别怕!有我们在,你妈不敢把你怎么样!你说!”王阿姨拍着胸脯保证。
林婉“犹豫”了半天,才像是下定了决心,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开始了她的“控诉”。
“阿姨们,你们都误会我了……”
“我没有打我爸,是他自己喝多了酒,要拿酒瓶砸我,我不小心掀了桌子,他自己摔倒砸到头的……”
“他为什么要砸你啊?”有人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因为……”林婉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因为我考上了钢铁厂的工作,我爸妈……他们想让我把工作让给我弟……”
“什么?!”
此话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
让工作?
这年头还有这种事?
“你弟不是……学习不好吗?他能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弟高中都没毕业,钢铁厂怎么可能要他?我爸妈说,让我把身份证和通知书给他们,他们有办法……”
林婉故意说得含含糊糊,引导着众人的思路。
“这不就是冒名顶替吗!这是犯法的!”一个看起来有些文化的大爷立刻指了出来。
“我……我也这么说,可他们不听……”
林婉哭得更伤心了。
“我不同意,我爸就要打我,我妈就骂我白眼狼,说她白养我了……”
“可我上大学的钱,都是我自己挣的啊!我拿的奖学金,全被我妈拿去给我弟买东西了……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到头来,还要抢走我唯一的出路……”
“他们说,我是女孩子,迟早要嫁人,工作不重要。可现在这个社会,女孩子没有工作,怎么活啊……”
“我真的走投无路了……阿姨们,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啊……”
林婉声泪俱下,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重男轻女的家庭压榨,走投无路的悲惨角色。
这番话,比张翠-兰那套“女儿不孝”的说辞,可信度高多了。
毕竟,林婉是名牌大学生,林强是个小混混,这是整个家属院都知道的事实。
让一个大学生把带编制的工作,让给一个混混弟弟?
这事怎么听,都觉得荒唐,觉得是当父母的偏心偏到了胳肢窝。
人群的风向,瞬间就变了。
“太过分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思想!”
“就是啊!女儿怎么了?女儿就不是人吗?”
“这林建军两口子,心也太黑了!为了儿子,这是要把女儿往死里逼啊!”
“可怜的姑娘,摊上这么一对父母……”
刚才还对林婉指指点点的王阿姨和李阿姨,此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张翠-兰和林强买菜回来了。
他们看到楼下围了一大群人,中间还站着哭哭啼啼的林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都围在这干什么呢!”张翠-兰挤进人群,看到这架势,立刻就想发作。
结果,她还没开口,就被王阿姨抢了先。
“哟,翠兰回来了?我们正说你呢,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王阿姨故意把“好女儿”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张翠-兰还没听出味来,以为大家都在帮她,立刻接口道:“可不是嘛!这个白眼狼……”
“白眼狼?”王阿姨打断她,阴阳怪气地笑道,“我看啊,不是女儿是白眼狼,是你们当爹妈的,心太偏了吧!”
“为了你那个宝贝儿子,就要抢女儿的工作,还要逼得孩子走投无路,你们的心是肉长的吗?”
张翠-兰这才反应过来,风向不对!
她看着周围邻居们鄙夷的眼神,再看看一旁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林婉,脑子“嗡”的一声。
她被反将一军了!
“你……你们别听她胡说!是她不孝顺!她打她爸!”张翠-兰急得口不择言。
“我们可都听小婉说了,是你家老林喝多了要打孩子,自己摔的!”
“就是!哪有你们这么当父母的!”
一时间,所有的指责和唾骂,都像潮水一样向张翠-兰和林强涌去。
母子俩被骂得狗血淋头,狼狈不堪。
林婉站在人群中央,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
想跟她玩舆论战?
上辈子她输了,这辈子,她要他们输得一败涂地!
就在张翠-兰被众人围攻,百口莫辩之际,一直沉默的林建军突然从楼上冲了下来。
他额头上的纱布还没拆,脸色铁青,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都给我让开!”
他拨开人群,冲到林婉面前,将那个信封狠狠地摔在她的脸上。
“林婉!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觉得没了你我们不行吗!”
“我告诉你!我已经找了钢铁厂的李科长!他说你的录取资格有问题,要重新审查!”
“你这个工作,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