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午后,阳光像融化的金子,透过宿舍楼道的窗户,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301宿舍里,空调正以26度的恒温勤恳工作,
出风口偶尔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混着林薇指尖敲击键盘的“嗒嗒”声,
成了这间屋子此刻最主要的背景音。林薇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
摊开着一篇关于“当代大学生消费观念变迁”的文献,
密密麻麻的批注占据了页面右侧的空白处。再过一周,
就是这门《社会学概论》课程的结课论文提交deadline,
她向来不喜欢赶在最后一刻熬夜突击,所以从上周开始,
就把每天下午的时间都规划给了论文写作。图书馆闭馆时间提前到下午五点,
为了不打断思路,她索性把资料都拷贝到电脑里,搬回宿舍继续赶工。桌上的玻璃杯中,
泡着几片柠檬,淡黄色的果皮在水中舒展,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林薇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长时间盯着屏幕带来的干涩感。她伸了个懒腰,
目光无意间扫过桌角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宿舍楼层群的界面。
这个群是开学时辅导员建的,目的是方便通知楼层事务,群里一共24个人,
对应着3楼的8间宿舍。平时除了辅导员偶尔发些查寝通知、安全提醒,
大多时候都很安静,
偶尔有人会在群里问一句“谁看到我的校园卡了”或者“有没有人要拼单买洗衣液”,
很少有长篇大论的消息。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
紧接着又连续震动了两下,三条新消息几乎是同时跳了出来,
群昵称显示为“302-苏雅”。林薇的指尖顿了顿,下意识点开来。
第一条消息:【本人衣物材质特殊,需单独使用烘干机三小时以上,
为避免交叉染色及纤维损伤,我洗衣期间,请本楼层住户暂停使用洗衣房。
】第二条消息:【洗衣时间:每日下午两点至五点,请各位同学自行调整。
】第三条消息:【稍后我会挨个敲门告知,请大家务必配合,谢谢。】短短三行文字,
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林薇盯着屏幕看了两秒,
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不是吧?这也太离谱了!”下铺突然传来一声惊叹,
打断了林薇的思绪。张萌正瘫在椅子上,一边吃着番茄味的薯片,一边刷着短视频,
听到手机提示音后随手点开群消息,结果一口薯片差点喷出来。她手里的薯片袋没捏紧,
几片碎渣掉在地上,滚到了床腿边。“她以为洗衣房是她家开的啊?还‘务必配合’,
凭什么啊!”张萌把薯片袋往桌上一放,拿起手机快速滑动屏幕,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你看群里,都炸锅了!”林薇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果然,
群消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新。
304的李雪发了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
后面跟着文字:“我下午没课本来打算去洗衣服的,
这时间刚好撞上了啊……我攒了一周的衣服,再不洗就没的换了”。
305的王楠性格向来直爽,直接在群里回:“建议苏雅同学自己买个烘干机放宿舍,
别占用公共资源了。洗衣房是大家共用的,凭什么让所有人都迁就你一个人?
”307的陈雨相对委婉,发了句:“苏雅同学,能不能商量一下时间啊?
我下午三点有社团活动,本来想两点先去把衣服烘了,要是暂停使用的话,我就没时间了。
”群里你一言我一语,大多都是质疑和不满,唯独苏雅没有再回复,仿佛发完那三条消息后,
就消失了一样。林薇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她对苏雅的印象,
还停留在开学时的新生见面会上。当时苏雅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头发烫成了温柔的波浪卷,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帆布包。
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淡淡的优越感,说自己高中时在私立学校就读,
还提到父母在国外做生意,言语间有意无意地透露着家境优渥。后来住到同一楼层,
偶尔在走廊或者洗衣房遇到,苏雅总是独来独往,很少和其他同学打招呼。
有一次林薇在洗衣房遇到她,看到她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前,特意拿出一个小瓶子,
往里面倒了些透明的液体,后来才听张萌说,那是某奢侈品牌的专用洗衣液,
一瓶就要好几百块。“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特别啊?”张萌还在愤愤不平,
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林薇身边,指着手机屏幕说,“不就是洗个衣服吗?还材质特殊,
我看她就是公主病犯了!以为自己家里有钱,别人就得都让着她?”林薇没有接话,
目光转向宿舍门口。走廊里的声控灯突然亮了,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紧接着传来一阵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嗒嗒嗒”,节奏均匀,
听起来很有规律——不用想,肯定是苏雅。她似乎永远都穿着高跟鞋,
哪怕在宿舍楼道里也不例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301宿舍门口。几秒钟后,
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随后是苏雅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放缓的温柔,
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傲慢:“301的同学在吗?我来跟你们说一下洗衣房的事。
”林薇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透过猫眼往外看。苏雅正站在门口,
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好的纸,纸上似乎还印着字,她的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精致的皮质手提包,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连裙摆都没有一丝褶皱。“谁啊?”张萌在后面问了一句,
也跟着走到门口。林薇没有回答,反而转身走向卫生间。卫生间的洗手池旁,
放着一个粉色的塑料盆,里面还装着她刚才泡脚剩下的水,
水面上漂浮着几片干枯的艾草叶——这是她从家里带来的艾草包,每天晚上泡一会儿脚,
能缓解一天的疲劳。因为刚才忙着赶论文,还没来得及倒掉。“林薇,你干嘛呢?
”张萌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去拿洗脚盆。林薇没有说话,
端起那个粉色的塑料盆,盆沿刚好卡在手掌心,水温已经凉了,
透过塑料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她端着盆,重新走到宿舍门口,深吸一口气,
然后猛地拉开了门。苏雅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打印纸,似乎在确认上面的内容,听到开门声,
下意识抬起头,脸上还带着一丝准备好的微笑。但当她看到林薇端着一盆水站在门口时,
笑容瞬间僵住了,眼神里充满了错愕。还没等苏雅反应过来,林薇手腕微微一倾,
盆里的洗脚水就朝着苏雅的脚下泼了出去。“哗啦——”水声清脆,
冰凉的水瞬间溅湿了苏雅的白色运动鞋和牛仔裤裤脚,几片艾草叶还沾在了她的鞋面上。
苏雅惊呼一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身体因为惊讶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脸上的精致妆容也变得扭曲起来。“你疯了吗?!”苏雅的声音尖锐起来,
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她抬起手,指着林薇,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林薇把空盆往旁边的墙角一放,盆底与地面碰撞,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她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苏雅,眼神里没有丝毫歉意:“脑子里的水倒完了,
现在清醒了吗?”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周围人的耳朵里。
走廊里的声控灯因为这阵动静,全部亮了起来,
304、305、307的宿舍门也先后打开,同学们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这边的情况。
“怎么了这是?”304的李雪穿着拖鞋,手里还拿着一个未拆封的洗衣凝珠,
显然是正准备去洗衣房。“苏雅同学,你这是……”305的王楠也走了出来,
看到苏雅湿漉漉的裤脚和地上的水渍,瞬间明白了大概,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苏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看着周围同学探究的目光,又看了看林薇冰冷的眼神,
愤怒和委屈交织在一起,眼眶微微泛红:“我只是……我只是怕衣服被染色,
我那些衣服都很贵的,要是被染坏了,根本没办法修复……”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似乎想通过示弱来博取同情。但林薇显然不吃这一套。
她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直视着苏雅,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衣服贵,
别人的时间就不值钱了?洗衣房是公共区域,属于这一层的每一个人,
不是你用来满足自己私人需求的工具。”“大家都是学生,谁也不比谁高人一等。
”林薇继续说道,“你想单独用烘干机,可以。你可以早点去排队,
或者提前在群里跟大家商量时间,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不影响其他人的时间段。但你现在呢?
直接发个通知,就要求所有人都配合你,把公共资源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
这种自私自利的行为,和没脑子有什么区别?”林薇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
直接戳中了苏雅的要害。周围的同学也纷纷附和起来。“林薇说得对!苏雅同学,
你这样做确实太不合适了。”李雪走过来,站在林薇身边,“我攒了一周的衣服,
本来打算今天下午去洗,结果你一句话,就让我只能再等一天,万一明天有课没时间,
衣服岂不是要发霉?”“就是啊,”王楠也说道,“公共资源就该大家一起用,
凭什么让你一个人独占三个小时?你要是真怕衣服被染坏,那就自己买个烘干机放宿舍,
别来占用大家的资源。”“我之前就遇到过一次,我在烘干机里放了衣服,
结果苏雅同学过来,说她的衣服不能和别人的一起烘,让我把衣服拿出来,
我当时还以为她只是偶尔一次,没想到现在居然要每天都这样。
”307的陈雨也小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不满。越来越多的同学站出来,
诉说着自己曾经被苏雅“特殊对待”的经历。
有人说苏雅曾经因为觉得她的洗衣液味道太大,
让她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有人说苏雅曾经在洗衣房里大声打电话,
影响其他人;还有人说苏雅曾经把自己的衣服放在洗衣房的桌子上,占着位置,不让别人用。
苏雅站在人群中间,听着大家的指责,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手里的打印纸被捏得皱巴巴的,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咬着嘴唇,
眼眶里的泪水越来越多,最终忍不住,转身跑回了302宿舍,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那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响亮。
林薇看着紧闭的302宿舍门,转身对周围的同学笑了笑,
语气带着一丝歉意:“不好意思,刚才动静太大,打扰到大家了。”“没事没事,
林薇你说得对!”李雪拍了拍林薇的肩膀,一脸赞同,“她本来就不对,
凭什么让我们都迁就她啊。你这一下泼得太解气了,
我早就看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顺眼了!”“就是,之前我还因为怕得罪她,
不敢跟她计较,没想到今天你直接替我们出了口气!”王楠也笑着说,
“以后她要是再敢这样,我们就一起跟她理论!”周围的同学也纷纷点头,
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才的事情,语气里满是解气。大家聊了几句后,眼看时间不早,
也都各自回了宿舍。林薇回到301宿舍,张萌立刻凑了上来,
一脸崇拜地看着她:“林薇,你刚才也太帅了吧!我还以为你会跟她好好讲道理呢,
没想到你直接泼了她一盆水,太解气了!不过……”张萌话锋一转,
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她会不会真的去告我们啊?毕竟你泼的是洗脚水,
说起来也挺不好听的,要是被辅导员知道了,会不会对你有影响?”林薇拿起毛巾,
擦了擦刚才端盆时不小心沾到水的手指,语气平静:“告就告呗。首先,
是她先占用公共资源,态度恶劣,影响了全楼层同学的正常生活,我们占理。其次,
我泼的是洗脚水,又不是什么有毒有害的东西,顶多算是态度不好,辅导员就算知道了,
也只会批评教育一下,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这么做,
也是为了让她明白,不是所有人都会无条件迁就她的自私。如果这次我们忍让了,
她下次只会更过分,到时候受影响的还是我们大家。”张萌想了想,觉得林薇说得有道理,
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对付这种自私的人,就不能太软弱。
不过刚才看她哭着跑回去的样子,我还真有点担心她会不会想不开。”“放心吧,
她没那么脆弱。”林薇笑了笑,走到电脑前,重新坐下,“她只是习惯了被别人迁就,
突然遇到反抗,一时接受不了而已。等她冷静下来,应该会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正说着,
林薇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宿舍楼层群的消息提示音。她拿起手机点开,
看到苏雅又发了一条消息,语气和之前相比,明显软了下来。【刚才是我考虑不周,
没有顾及到大家的感受,给大家带来困扰了。洗衣时间我会再调整,尽量不影响大家使用,
之前的通知作废,对不起。】这条消息发出去后,群里安静了几分钟,没有人回复。
大概是大家都还在气头上,或者是觉得苏雅的道歉不够真诚。张萌凑过来看了一眼,
笑着说:“你看,她还是怂了吧!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那么嚣张。
不过她这个道歉也太敷衍了,连个具体的调整方案都没有。”林薇没有说话,
只是把手机放回桌上,重新打开了论文文档:“别管她了,我们赶紧把论文弄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