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是在第二天下午醒来的。
我趴在他的床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感觉到手心动了一下,才猛地惊醒。
“你醒了!”我惊喜地看着他,他正缓缓地睁开眼。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在看到我时,先是有些迷茫,随即,才慢慢地,聚焦。
“水……”他的嘴唇干裂,声音沙哑。
“哦哦!”我连忙倒了一杯温水,用棉签,一点点地,沾湿他的嘴唇。
他喝了点水,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
“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我关切地问。
他摇了摇头,然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你别动!”我连忙按住他,“医生说了,你现在需要绝对静养!”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重新躺了回去。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看着他,他看着天花板,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但气氛,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了尴尬和对峙。
反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温馨。
“为什么?”
最终,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要给我挡刀?”我看着他的眼睛,问出了这个,在我心里,盘旋了整整一天的问题。
他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缓缓地,开口。
“因为,那是我的职责。”
又是这个答案。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职责?”我自嘲地笑了笑,“凌夜,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跟我说这种官话吗?”
“那把刀,是冲着我的心脏去的!如果不是你,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一具尸体了!你用你的命,换了我的命!这,也只是你的‘职责’吗?”
我的情绪,有些激动。
他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那……你想听什么答案?”他反问我。
“我想听实话!”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芊芊。”
他又叫了我的名字。
“十年前,海城,一个寒冷的冬天。”他缓缓地,讲述着一个,我从未听过的故事。
“有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父母双亡,被人从孤儿院里赶了出来。他饿了三天,蜷缩在一个垃圾桶旁边,以为自己,就要那么死了。”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他面前。”
“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像小公主一样,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个男人,给了少年一个热乎乎的包子,和一笔钱。”
“而那个小女孩,把她自己脖子上,那条她最喜欢的,草莓形状的围巾,解了下来,围在了那个,又脏又臭的少年脖子上。”
“她对少年说,‘大哥哥,你别怕,天亮了,就不冷了。’”
凌夜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眷恋。
“那个少年,就是我。”
“那个给了我包子的男人,就是你的父亲,苏文山董事长。”
“而那个,给了我一条围巾,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的,小公主……”
“就是你,苏芊芊。”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炸开了。
我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
或许,那只是我小时候,一次心血来潮的,微不足道的善举。
可我没想到,我那随手的一点“光”,竟然,照亮了一个少年,整个黑暗的人生。
“后来,你父亲,资助了我,把我送进了最好的军事学院,又送我去了特种部队。”
“他给了我新生,给了我一身的本事。”
“所以,当他说,需要我来保护你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保护你,早就不再是我的职责。”
他顿了顿,那双漆黑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我。
“而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我的这条命,从十年前,你把那条草莓围巾,围在我脖子上的那一刻起……”
“就已经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