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了一会儿,估摸着茶味出来了,我捏了一小撮宝贵的粗盐,均匀地撒进去。盐粒迅速融化。
关火(其实就是把柴火撤掉一些),让茶汤在陶罐里慢慢温着。
把两个陶碗用溪水冲洗干净。
最后,我找来一块相对平整的木板,用烧黑的木炭,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下两个字:
“茶摊”。
把木板插在窝棚前面最显眼的位置。
我的“雷记茶摊”,就在这荒郊野岭的半道上,开张了!
第一天。
我守着咕嘟冒热气的陶罐,坐在窝棚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土路。
从清晨到晌午,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心一点点往下沉。
难道……没人需要?
就在我快要怀疑自己决定的时候,土路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走得满头大汗,脚步沉重。
他走到茶摊附近,看到了我的木板,脚步明显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惊讶和犹豫。
我赶紧站起来,脸上挤出笑容:“大哥,赶路辛苦了吧?喝碗热茶解解乏?一文钱一碗!加了盐的,喝了有力气!”
货郎抹了把汗,看看我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摊子,又看看那冒着热气的陶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一文钱?”他声音沙哑。
“嗯!一文钱!热乎的!”我赶紧用木勺舀了一碗,茶汤颜色清亮,热气腾腾。
货郎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放下了担子。从怀里摸索出一个铜板,递给我。
“来一碗!”
我接过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铜板,心头一热!第一笔生意!
我把碗递给他。
货郎接过碗,吹了吹,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
“呼……”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舒坦的表情,“舒坦!真舒坦!走了大半天,渴死了!这茶……嗯,味儿还挺足!加了盐是管事,感觉有点劲儿了!”
他一口气把碗里的茶喝干了。
“再来一碗?”我试探着问。
“行!”货郎爽快地又掏出一个铜板,“再给我续一碗!丫头,你这摊子开得是地方!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喝口水都难!”
他喝完第二碗,歇了会儿脚,重新挑起担子,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些,临走还对我点点头:“谢了丫头!下回还来你这儿喝!”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紧紧攥着手里两枚温热的铜板,激动得手都在抖。
开张了!真的有人需要!
有了第一个客人,仿佛开了个好头。
下午,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赶路的人。有去镇上卖柴的樵夫,有走亲戚的老汉,还有两个结伴去镇上找活计的年轻人。
无一例外,都是走得口干舌燥,疲惫不堪。
一文钱一碗的热盐水茶,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荒漠甘泉。
“咦?这儿啥时候多了个茶摊?”
“真便宜!才一文钱!比镇上茶寮便宜多了!”
“加了盐?好!喝了有劲!”
“丫头,再来一碗!”
陶罐空了又添,添了又空。
傍晚收摊时,我数了数钱袋里的铜板。
整整十二枚!
十二文钱!
虽然少,但这是我自己挣来的!是我新生的开始!
我小心翼翼地把铜板和之前剩的二十文放在一起。三十二文钱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上了发条。
天不亮就起床。
生火烧水。
煮上一大罐浓茶(茶叶越煮越有经验,知道放多少量,煮多久味道最好)。
然后背起藤筐,去林子里捡柴火。柴火需求很大,必须保证供应。
顺便采茶。野茶树的叶子越采越少,我就扩大范围,往更深的山里走一点。好在山里野茶树不少。
赶在中午前回到茶摊。
把烧好的热茶罐搬到外面。
然后,就是守着摊子。
吆喝是不需要的。位置就是最好的招牌。赶路人远远看到窝棚和冒烟的土灶,看到那块“茶摊”的牌子,就知道有地方歇脚喝水了。
生意渐渐稳定下来。
少的时候一天七八个客人,多的时候能有十几个。
刨去买盐的成本(盐用得省,主要是调味),每天能净赚十文钱左右。
一个月下来,我的钱袋里,竟然攒下了三百多文钱!
三百文!
沉甸甸的一小串!
这在前世不算什么,但在这个世界,对于一个赤手空拳、差点被卖掉的寡妇来说,是巨大的财富!
我用一百文钱,去镇上扯了几尺厚实的粗麻布,又买了些针线(最便宜的)。晚上回到窝棚,就着篝火的光,笨手笨脚地给自己缝了一床厚厚的被褥。针脚歪歪扭扭像蜈蚣爬,但足够暖和。有了真正的被褥,晚上睡觉终于不用蜷缩在干草堆里瑟瑟发抖了。
我还用剩下的布,给自己缝了个简单的包袱皮,用来装钱和杂物。
剩下的两百多文,我仔细收好。
茶摊的生意越来越好,简陋的环境也开始捉襟见肘。
土灶露天,一下雨就麻烦。
窝棚太小,客人多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我琢磨着,得升级一下硬件。
正好,窝棚旁边有片空地。我决定再搭一个稍大一点的草棚子,专门用来放柴火和杂物,也方便客人避雨或者等茶。
搭棚子需要更多材料。
这次,我下了点“血本”。花了五十文,在村里一个老实木匠那里,买了他家盖房子剩下的一堆长短不一的边角料木棍。虽然不规整,但比我自己掰的树枝结实多了。
又花了三十文,买了些相对结实的麻绳(比藤蔓好用多了)。
还买了些新的、厚实的茅草(专门晒干的)。
材料备齐,我开始吭哧吭哧地扩建。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顺手多了。
用木棍做柱子,搭起框架。横梁也用木棍,用麻绳捆扎牢固。
顶上铺上厚厚的新茅草,用麻绳网住固定。
四面暂时不围,只搭了个顶棚,像个凉亭。这样通风,也省材料。
新棚子搭在土灶旁边,把土灶也半包围进去。这样,烧火煮茶不用怕雨淋了。
我又搬了几块相对平整的大石头,放在新棚子下面,当凳子。
一个简陋但实用的“茶亭”,取代了原来那个露天的土灶。
客人们看到这“升级版”的茶摊,都很高兴。
“哟!丫头,鸟枪换炮啦!”
“这下好!下雨也不怕了!”
“有地方坐了!歇脚更舒坦!”
口碑传开了。
不仅过路的行人,连附近几个村子去镇上的人,也习惯在我这里歇个脚,喝碗茶,聊几句。
茶摊,成了这十几里山路上一个温暖的小驿站。
我的收入也稳定增长。天气好的时候,一天能有二十几文进账。
日子,似乎走上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