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会议室。
长条形的会议桌,坐满了人。
傅总,也就是这家公司的最高统治者,坐在主位。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长得还行,但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傲慢和浮躁。
修为……依旧是凡人。
我和小莉坐在最末尾的位置,负责端茶倒水和会议记录。
这是实习生的“本分”。
我无所谓。
在我大秦的朝会上,只有一品以上的大员才有座位。
现在能坐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会议开始。
一个接一个的部门主管,轮流上台,用一个叫PPT的东西,汇报工作。
我一边百无聊赖地听着,一边在心里给他们打分。
第一个上台的,是市场部总监。
就是那个被我一杯咖啡喝哭了的张伟。
他现在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敬畏,有恐惧,还有一丝……渴望?
他好像很想再喝一杯。
他的PPT,做得花里胡哨,各种图表和动画。
但内容,空洞无物。
“根据上个季度的市场反馈,我们发现Z世代的消费潜力巨大,我们需要抓住这个风口,打造一个全新的品牌IP,通过短视频矩阵引爆流量,实现品效合一的营销闭环……”
一堆我听不懂的词。
但我听懂了核心。
他想花一大笔钱,去做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的东西。
典型的纸上谈兵。
这要是我的将军,敢递上这种作战计划,我当场就把他发配到边疆去修长城。
第二个,销售部主管。
满嘴跑火车。
“我们上个季度的销售额,同比增长了百分之二十!这充分说明了我们团队强大的战斗力!下个季度,我们的目标是,再翻一番!”
PPT上的数据,倒是挺好看。
但我神念一扫,就看穿了他话里的水分。
好几个大单子,都是靠着压榨渠道商和提前确认收入做出来的。
寅吃卯粮,杀鸡取卵。
这种搞法,不出三个月,整个销售体系就要崩盘。
欺君之罪,当斩。
第三个,第四个……
一个比一个离谱。
我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精英”?
这就是所谓的“公司高层”?
一群酒囊饭袋!
我大秦随便一个县令,在治理和谋略上,都比他们强百倍。
这家公司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这种地方,有什么值得“体验”的?
简直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终于,轮到最后一个。
是我们的策划部。
主管上去,讲了一个新产品的推广方案。
方案的核心,是请一个当红的“小鲜肉”明星代言。
PPT上,放出了那个明星的照片。
长相阴柔,妆容精致,眼神里毫无英气。
“这位老师,目前在全网有八千万粉丝,流量巨大,只要他代言我们的产品,销量肯定能引爆!”
主管说得唾沫横飞,一脸兴奋。
我看着那张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在我大秦,男子以阳刚为美,以战功为荣。
这种不男不女的货色,是专门在宫里伺候人的“太监”。
让一个太监,来为产品代言?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是在侮辱谁?
会议室里,却是一片赞同之声。
“这个好!有流量就有销量!”
“傅总,我觉得可行!”
连主位上的傅总,也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他点了点头,看向策划主管:“预算做了吗?”
“做了!代言费三千万,加上后续的推广,总共需要五千万!”
五千万?
就为了请一个太监,吆喝几声?
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需要纠正这个荒谬的错误。
不是为了这家公司,而是为了维护我身为帝王的审美和尊严。
“我反对。”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
不大,但很清晰。
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朝我射了过来。
惊讶,错愕,不敢置信。
一个实习生,在集团高层会议上,说“我反对”?
她疯了吗?
小莉在桌子底下,使劲地拽我的裤腿。
脸都吓白了。
傅总的脸,沉了下来。
他眯着眼,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虫子。
“你,叫什么名字?”
“秦诏。”
“实习生?”
“是。”
“你刚才说什么?”他声音里已经带了怒气。
我站起身。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不卑不亢。
“我说,我反对。”
“这个方案,狗屁不通。”
我用了“狗屁不通”这个词。
因为在我看来,这是最精准的评价。
满朝文武,无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一个实习生,竟敢……
傅总气得笑了起来。
“好,很好。你说说,怎么个狗屁不通法?”
“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今天就卷铺盖滚蛋。”
他这是在给我下最后通牒。
也是在杀鸡儆猴。
我走到台前。
策划主管想拦我,被我一个眼神逼退了。
我看着会议室里的这群“高管”,摇了摇头。
“尔等的奏折,漏洞百出,朕……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们指点一二。”
我指着张伟:“你,市场部。你的IP打造计划,看似新潮,实则空洞。你连你的用户是谁,他们的喜好是什么都一无所知,就想凭空造神。最后只会是烧光了钱,感动了自己。我断言,此计必败。”
张伟脸色一白。
我指向销售主管:“你,销售部。你的数据,假的。为了粉饰太平,不惜涸泽而渔。不出三月,渠道必反,销量必崩。届时公司资金链断裂,神仙难救。此乃欺君之罪。”
销售主管汗如雨下。
最后,我指着大屏幕上那个“小鲜肉”。
“至于这个方案,更是荒谬绝伦!”
“其一,选人不明。此人面带桃花,眼含春水,分明是肾气亏虚之相。让他代言产品,是自毁品牌形象。”
“其二,定位不清。我司产品,主打实用耐用。而此人粉丝,多为无知少女,并无消费能力,纯属镜花水月。”
“其三,本末倒置。产品之本,在于质量,而非吆喝。与其花五千万请一个戏子,不如将此费用投入研发,提升品质。酒香不怕巷子深,好东西,自然有人买。”
我一番话说完,掷地有声。
用的是我朝堂上训诫群臣的语气。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我镇住了。
他们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是看实习生的轻视。
而是一种……看怪物的惊骇。
这个新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怎么敢的啊?
她怎么懂这么多?
傅总的脸色,已经从愤怒,变成了阴沉。
他死死地盯着我,一言不发。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说完了?”
“说完了。”
“说完了,就给我滚出去。”
我被赶出了会议室。
小莉跟了出来,急得快哭了。
“诏姐!你怎么这么冲动啊!这下完死定了!傅总肯定会让你滚蛋的!”
我看了她一眼。
“滚蛋,便滚蛋。”
“区区一家凡人公司,还不值得朕……我,留恋。”
说完,我转身就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打开电脑,继续研究这个世界的典籍。
仿佛刚才那个在会议室里舌战群儒的人,不是我。
我的淡定,让小莉更加抓狂。
但她也没办法,只能唉声叹气地回去了。
整个下午,办公室的气氛都很诡异。
没人敢跟我说话。
但每个人,都在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我。
像是在观察一个即将爆炸的危险品。
之前那些想看我笑话的人,现在都笑不出来了。
他们的表情,是混合了惊恐、困惑和一丝丝幸灾乐祸的复杂体。
快下班的时候,麻烦来了。
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走到我面前。
她是策划部的另一个小组长,叫王曼。
平时就喜欢跟我们主管明争暗斗。
也是个爱甩锅的主。
她把一份文件,“啪”地一声摔在我桌上。
“秦诏,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尖锐,带着质问。
“下午发给客户的方案,里面出了个重大错误!数据标错了一个小数点!客户非常生气,说要取消合作!这个方案是你做的最后的校对,你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她一开口,整个办公室的目光又都聚焦了过来。
哦?
来得挺快。
这是墙倒众人推,看我得罪了傅总,想上来踩一脚,顺便把黑锅扣给我。
手段低劣。
我拿起那份文件,翻了翻。
确实,在最后一页的数据图表里,有一个销售额预测,小数点错了一位。
导致整个项目的预期收益,夸大了十倍。
这确实是个能让客户暴跳如雷的错误。
但我记得很清楚。
我校对完最终稿之后,里面的数据是正确的。
也就是说,有人在我之后,修改了这份文件。
然后用我的名义,发了出去。
嫁祸于我。
我还没说话,王曼就抢先发难了。
“怎么不说话了?在会议上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一到自己犯错了,就哑巴了?”
“一个实习生,不好好干活,就知道哗众取宠!现在好了,捅了这么大的娄子,我看你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