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局里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怪怪的。
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偷偷打量我。
敬畏,好奇,还有一点点恐惧。
我猜,城西化工厂发生的事,已经传开了。
刘伟强的办公室门紧闭着。
我猜他现在一定很想找我问个清楚,但又拉不下面子。
或者说,他不敢。
那种碾压式的、不讲道理的能量,让他本能地感到了害怕。
他习惯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作威作福,但他第一次发现,有的人,是他惹不起的。
我把出警报告放在他桌上的时候,他正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屏幕上,是城西化工厂门口的监控录像。
画面被反复暂停、播放。
定格的,是那一排黑色奔驰,和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西装。
他听见我进来,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刘……刘队,报告。”
他猛地回过神,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哦,好,放那儿吧。”
我转身要走。
“等等。”他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搓着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姜啊……那个……城西的事,辛苦你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辛苦了”。
“不辛苦,为人民服务。”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个……你朋友……是做什么的?”他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哦,他啊。”我想了想贺屿舟的交代,“开公司的。”
“什么公司?”
“好像是……搞投资的吧。”
刘伟强的脸色更白了。
“搞投资”,这三个字,在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分量是不一样的。
从我嘴里说出来,可能就是个p2p。
但配上那个车队和那群保镖,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那……那改天,能不能请你朋友吃个饭?我做东,就当是……感谢他帮忙。”
我心里一阵恶心。
前倨后恭,变脸比翻书还快。
“他很忙,可能没时间。”我直接拒绝了。
刘伟强的脸彻底挂不住了。
他眼里的那点敬畏,迅速被恼羞成怒所取代。
他可能觉得,自己已经低声下气了,我却一点面子都不给。
“姜宁!”他一拍桌子,又恢复了那副官僚嘴脸,“你别以为认识几个有钱人,就可以在局里横着走!我告诉你,这里是警察局,不是你们家后花园!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
我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刘队,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您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我就去工作了。”
我没再给他发飙的机会,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知道,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平静了没两天,他又开始作妖了。
他不敢在明面上给我穿小鞋,就开始在暗地里使绊子。
我报上去的经费申请,他总是最后一个签,拖到截止日期。
我需要调取的内部资料,他总是说“服务器在维护”,让我等。
我负责的一个案子,眼看就要收网,他突然把关键证人调走了,美其名曰“统一调配,保护性隔离”。
所有人都看出来,他是在故意刁难我。
但没人敢说什么。
师父都只能唉声叹气,让我忍。
“他快到点了,马上就要提正了。这个节骨眼上,别跟他硬碰硬。”
我没忍。
也没硬碰硬。
我只是把刘伟强所有“使绊子”的行为,都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
时间,地点,事由,以及造成的后果。
我还把贺屿舟给我的那支录音笔,二十四小时开着。
一天,贺屿舟约我吃饭。
地点是一家很隐蔽的私人会所。
我到的时候,他正在跟一个中年男人喝茶。
那个男人我认识,在市里的新闻上经常看到。
市局的一把手,张局。
“小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有灵气的后辈?”张局看到我,笑呵呵地站了起来。
贺屿舟也站起来,给我介绍。
“姜宁,我发小。这是张叔。”
“张局好。”我有些拘谨。
“别叫张局,叫张叔。”张局很和蔼,“坐,坐。小舟都跟我说了,你在基层受了些委屈。是我们工作没做好。”
我愣住了。
贺屿舟竟然直接捅到了一把手这里?
“张叔,不关局里的事,是我自己能力不够。”
“哎,你这孩子,还护上了。”张局摆摆手,“刘伟强这个人,我知道,业务能力是有一些,但心胸太窄,格局小了。本来想让他再磨练两年,现在看来,是该动一动了。”
我心里一惊。
